西珀的大军安分地呆在灵幽的边界上,左唯乔带着一小队人马进了皇城之中,来接“上皇”和南君饶。

左唯乔朝着圣瑜皇微微作揖,这作揖一点儿真诚都没有,也没有开口参拜圣瑜皇,而是直接转身朝着“上皇”和南君饶的方向躬身参拜。

“上皇陛下,王爷,卑职来接你们回西珀,不知这近半月在灵幽一切可还安好?”

左唯乔的目光瞟向南君饶,南君饶轻抬眉眼没有做声。

“一切安好,左相挂念了,灵王陛下甚是款待。”

“上皇”回应左唯乔,虽是场面话,但是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已经是最适当的回应了。

“灵王陛下,今日西珀重病围在灵幽边界之处,虽然做法是多有不当,但是实在是君王之命之重,相信灵王陛下能够理解的了的。”

左唯乔很久之前就梦想着自己可以有朝一日昂首挺胸地站在灵王的面前说话,虽然现在眼前的这个灵王并不是迫害他的那个,但是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圣瑜皇听出了左唯乔言语之中的不敬之意,冷冷一笑。

“理解,这幽王爷本是我灵幽的人,现在都像是西珀人一般来了却要跟着你们回去,看来西珀真的是有特别的魅力之处啊。”

“自然是有……”

左唯乔冷眼看着圣瑜皇,放下了作揖的手。

“陛下不知道吧,我左唯乔原本也是灵幽的人,可惜,遭受迫害,无奈才投奔了西珀的。”

这是嘲讽,左唯乔和南君饶都属于能人,却都在灵幽呆不下去,还有更说明什么吗?

圣瑜皇盯着左唯乔,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毕竟先帝祸害的人太多了。

“时辰不早了,诸位再留下去,怕是这边界旧部太平了,朕就不多留了。”

圣瑜皇长袖一挥,宫门大开,对南君饶等人下了逐客令。

“告辞!”

这道别的音调上扬,宣誓着不屑,左唯乔和一行兵卒护着“上皇”朝外走去,但是心却全在南君饶的身上,南君饶走在最后,不时地回头看着,他多希望白莱能够出现,哪怕是不愉快的告别,他也想再看她一眼。

“王爷!”

就在南君饶马上就要迈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听见了白莱的声音,兴奋地回头看去,白莱端着一壶酒朝着自己走来,他瞥见那一壶酒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定住,他不能确定那壶酒之中是否有什么玄机,但是看见,心中就会生出不安来。

“伊璃!”

圣瑜皇伸手拉住了白莱,似乎也是看不透她想要干什么。

“陛下,我与王爷毕竟算是旧识,临行前我还是得送送他。”

白莱伸手轻轻推开了圣瑜皇拉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端着酒走向宫门处,她已经发觉了南君饶不同寻常看着自己的目光,眼神似有似无地飘离在自己手中的酒壶上。

“王爷……”

白莱轻唤南君饶,南君饶一愣,艰难地裂开一个笑容。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送我了?”

“怎么会,不管王爷究竟能不能摒弃从前,我们曾有的情谊还是在的,这是我亲手酿的茯苓酿,王爷这归途疲惫,喝下这酒方能精神百倍,也算是我对王爷尽到的最后一点儿情分。”

“最后……情分?”

南君饶重复着白莱的话,凄笑一声,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茯苓酿,拿起……

“王爷,我们马上就要赶路了,这酒不宜喝!”

左唯乔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伸手夺过南君饶的酒杯,敌意地看向白莱。

“这不是我们西珀的皇后娘娘吗?看来您真是富贵命,不管是在西珀还是灵幽,这凤位都被您紧紧的抓在手里啊。”

白莱知道,现在自己在左唯乔的眼中,一定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她不想多做解释,也不能做什么解释。

“这是我给王爷的送行酒,左相您就不要参合了吧?”

左唯乔并没有要把手中的酒杯还给南君饶的意思,而是反手将酒杯扔在了地上,宫门两旁的守卫听见粉碎声警惕覅拔出了剑,站在远处的圣瑜皇心中也是一紧。

“左相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西珀与灵幽要决裂,甚至要开战的话,现在也不是恰当的时候吧?还是……王爷不信我?”

白莱看向南君饶,眼中尽是期待,她想要赌一把,伊玞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着白莱和南君饶对峙的画面,白莱赌的,正是与自己的打赌,他赌南君饶已经变成了最初的灵王,这天下之人已经尽然不信,没有丝毫仁义存在,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而言的禽兽之人了,而白莱选择相信南君饶,相信他不可能将从前的情谊扔的一干二净,所谓一刀两断,不过是气头上的话罢了。

这酒,本没毒,但是白莱就这么端出来,在这个时机端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酒水,往日睿智的左唯乔都坚信这酒有毒,就更别说他南君饶了,除非他相信白莱,信白莱不会对他下手。

南君饶依旧愣着,白莱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有多么纠结,她端着酒的手微微颤抖,猜不透这场赌局的结局。

“王爷,此地已经不宜久留,我们……”

左唯乔焦急地催促着南君饶,可是南君饶竟然忽地伸手将白莱手中的酒壶拿起,仰面往自己口中灌去,左唯乔惊愣,上前欲要劝阻,却被南君饶一把推开,一口气将酒壶中的酒倒光,胸口脸上全是酒渍,眼中有些凄凉,将空酒壶递还给了白莱。

“这酒……微苦……”

南君饶抹抹嘴,冲着白莱笑着说,白莱强露出一丝笑意。

“是啊,这茯苓是药,自然有些苦口的。”

白莱知道,南君饶说的味苦根本就不是酒本身的苦味,只见南君饶朝着自己躬身作揖。

“南君饶就此谢谢娘娘的送行酒,临走前还有一事相求。”

“王爷请说。”

白莱不知道南君饶想说什么。

“娘娘如今已经是灵幽的西宫皇后,我之前冒犯将白龙玉这定情之物相送,今日……想要回。”

白莱说不出自己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什么样的感觉,失落吗?好像不是,可是心中忽然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疙瘩,莫名的不舒服,但是她还是露出一副释然的微笑,点点头,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一旁的侍卫,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白龙玉,自从上一次实验了两块玉之后,白莱已经将两块玉很好的区分了出来,圣瑜皇的玉绳是青色,而南君饶的这块是白色。

“王爷想的很周到,现在这块玉确实不适合再在我这里了,还望王爷能够找到知心红颜。”

白莱伸手将玉递给南君饶,南君饶接过的时候用力攥了攥她的手,只是一瞬间的力度,迅速松开收了回来。

“多谢娘娘归还,我们……后会有期。”

“不!”

白莱果断地拒绝,南君饶微愣有些尴尬。

“若是王爷真心希望我们彼此安好,那就踏出灵幽之后,期盼永不相见……”

南君饶握玉的手慢慢攥紧,许久,忽而一笑,没有回应白莱,转身随着左唯乔消失在宫门之前。

“那酒……”

圣瑜皇迎着走回来的白莱问道,白莱知道,他欲言又止的后半句一定是想知道那酒究竟是不是有毒,白莱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微微一笑。

“酒?陛下也想喝吗?我也是刚学的,茯苓酿,也不知道合不合陛下的口味,等午膳的时候吧,我拿给陛下喝,现在臣妾有些累了。”

圣瑜皇不语,看着白莱冲着自己作揖,侧身走过去,伊玞也朝着圣瑜皇作揖,匆匆跟着白莱离去。

“你输了,让南君饶安然会西珀吧。”

白莱看着伊玞不甘的脸。

“一壶酒真的说明不了什么,南君饶本来就是心思缜密的人,他或许就是料到我们在试探他……”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白莱不想再继续听伊玞说下去了,她怕自己再一次动摇,从他嘴里听到的那些所有的可能,她怕自己真的狠下心来亲手杀了南君饶,怕自己后悔,怕自己被梦魇痴缠。

“南君饶回到西珀,就会立即变成一只吃人的老虎,我们就再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伊玞渴求地看着白莱,白莱不断地摇着脑袋,想把杂念从脑袋之中晃出去,不断地给着自己否认的讯息。

“不,不,他也许会像今天一样,我信他,就像他选择相信我一样,再说了,就算是那样,我们也有办法解决的啊,可以让灵幽在强大一些,强大到足以抵抗。”

“你心圣瑜皇有这个能力吗?”

伊玞冷漠相对,若是圣瑜皇像南君饶一样有这份狠心,南君饶怕是出不去灵幽的,可是他太过柔善,撑不起这残忍的争斗。

白莱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她踉跄后退,自从回到灵幽之后,生活并不是跟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自如,她不过是个渴望寻常爱情的女子,没有什么神通广大能够操控一切,她想逃离了,忽然……

“不论这赌局接过如何,我都已经决定要把南君饶留下了。”

伊玞忽地冒出这么一句,白莱惊诧抬眼看他,她早该知道,他是一定要除掉南君饶的,因为南君饶一定也不会放过伊家。

“你做了什么?”

“酒……你别忘了,酒是我为你准备的,那酒中被下了药,五个时辰之后,正好是深夜,南君饶会全身肌肉无力,动弹不得,那个时候,就是我去取他性命的时候……”

“你利用我?”

白莱质问伊玞,伊玞摇头。

“你敢说你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心吗?你也想过杀掉南君饶,这般,圣瑜皇才能安慰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你答应试探,心中就是抱着这一丝心思的,不是吗?我只是……替你,也替我自己,做个果断的了结罢了。”

伊玞的一字一句敲击在白莱的心上,她忽地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伊玞,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离去,没有喊住他。

白莱仰面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握紧的手,指甲抠进了肉中,却抵不过心中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