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漪君想了想,岔开话题道:“我十五岁生辰的时候,画师给我画了一幅画,你是如何能画的一模一样的?”

挛鞮拓的眼里满满的笑意,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因为那天画师拿着你的画像装裱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那幅画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所以回到匈奴以后很快就完成了这副画。”

刘漪君吃惊地看着他又看着画,实在是难以相信他会如此的在意自己。猛然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前世,姬宫湦也是如此的宠爱自己,莫非他是姬宫湦的转世?

不,如果他是姬宫湦的转世,自己就更不能无条件的享受他对自己的好,自己前世欠他的太多了。她实在是忘不了姬宫湦惨死在她面前的情景,还有伯服那个可怜的孩子,不可以感动,不可以和他在一起,更不能有孩子。

于是她的表情瞬时冷了起来,刚才感动的神情荡然无存,从现在开始,她一定要对他残忍一点,冷漠一点。

她冷冷地开口道:“单于果然是不同凡响之人,就连绘画的造诣也是如此之高,可以把漪君画的如此的传神,难怪在大汉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女子对单于倾心。”

挛鞮拓的表情也僵住了,眼神里甚至带着些微的怒气,刘漪君却满意地在心里笑了,很好,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越讨厌她越好。

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又变的柔和,耐心地解释道:“我不知道在大汉的时候有谁倾心于我,也根本不想知道,因为我想要的人只有你。”

刘漪君心里暗暗叫苦,为什么自己已经如此伤他的自尊他还是契而不舍?难道他作为单于,可以放下尊严去喜欢一个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的女子?

她狠狠心说道:“单于身边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那么多,就连我来的那一天的晚宴上,也有很多美丽的女子给单于敬酒,自然是很快就会忘记大汉有人被单于伤过心这回事。漪君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单于过一段日子就会把漪君抛诸脑后的。”

挛鞮拓的眼神又变的凌厉起来,他冷冷地说道:“你是故意这么说想激怒我吗?希望我从此冷落你,等着以后段天翔来找你是吗?匈奴人虽然没有大汉那么多的礼数和规矩,可是匈奴人的想法很简单,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我,这一生一世你都是我的人。”

刘漪君心里一惊,他为何能如此了解自己的心?又为何如此执着?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感动,一定不能感动,一旦感动,前世的一切就会重演。

“那只是单于的一厢情愿,漪君此生心里只会有段天翔一个人。”说完,刘漪君就快步走出了大账,路上寒风一阵阵地吹来,她却丝毫不觉得冷,这才想起身上还披着挛鞮拓的披风没有还。

可是此刻她不能回去找他,一旦回去找他,就代表自己对他有感觉,会让他觉得还有希望,既然决定了要拒绝他,那就索性狠心做到底好了。

思绪纷乱的回到自己的蒙古包,这才想起虽然来了几天了,因为忙着准备婚礼,适应这里的生活,加上紧张,忘记了自己带来的画像,急忙翻箱倒柜的把自己带来的画像找了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果然和刚才看到的挛鞮拓画的画像丝毫不差啊。

心里又开始乱了起来,前世和今生的种种交织在一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为什么不管自己如何努力,还是改变不了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能迷住君王的命运?她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啊,以为今生赋给了她平凡的容貌是上天对她的怜悯,给她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没有想到这只是命运和她开的一个玩笑,就算没有绝世的容颜,她还是可以让男人为她倾倒。

猛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听娘说,算命先生给自己算过命,说如果八岁的时候能逃过一劫,以后就可以一生一世平安的度过,如果逃不过那一劫,以后就会颠沛流离。这一劫,是不是所说的就是自己的爹造反的事?因为爹造反,一家人被杀,自己才会被带进宫做了公主,才会有今天远嫁匈奴的结果,原来一切都是天注定。

芷蝶端了点心来,看到刘漪君拿着画在发呆,蹑手蹑脚地走近了问道:“公主,怎么了?想家了?”

刘漪君回过神来,把画找了个地方挂起来,才幽幽地开口问道:“芷蝶,你相信命运吗?”

芷蝶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常听年纪大一些的人说,什么命中注定之类的话,也许真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吧?否则为什么会有主子和奴才之分?”

刘漪君被她逗得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想说,一个女子,最后能和谁携手走过一生,是早就注定了的吗?”

芷蝶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扑哧笑了出来,公主果然还是对挛鞮拓有点感觉的,否则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既然问了,就说明公主的心里在纠结。

“公主,奴婢虽然没有心上人,可是看公主的样子就明白,公主其实心里很矛盾吧?虽然嫁给了单于,可是因为起初和段将军有婚约,所以还是想等着段将军有朝一日来接公主回去的。可是现在单于对公主也是体贴入微,公主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单于的一片心意吧?”

刘漪君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的那点心思早被别人看透了,不过她还是认真地问道:“我有时候觉得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我等着段将军回去和我成亲,可是却为了救他嫁给了别人,挛鞮拓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内疚。”

“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挛鞮拓会喜欢我,我没有绝世的容貌,对他也没有一点爱意。而这个人也是个谜,虽然和他见面没几次,可是他看我的眼神,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芷蝶会意地点点头,公主的烦恼确实不容易解决,她沉思了一会回答道:“奴婢虽然没有什么心上人,可是能明白公主的心。不管哪一个都对公主很好,所以公主心里才会矛盾,会纠结,因为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对另一个抱有内疚之情,对吗?”

“嗯。”刘漪君轻轻颔首,这番话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所谓的天注定,只是缘分罢了,起初段将军为了公主出征,公主想等段将军回来以后成亲,这是公主和段将军有缘。可是现在单于又对公主如此的好,这也是缘,最后到底怎么样其实都是由公主自己决定的,没有人可以强迫公主做什么。”

“奴婢认为,这两个人都很喜欢公主,无论公主选择哪一个,都会幸福,到了最后也肯定会有一个人受伤,但是这就是感情,没有办法,既然他们都喜欢上了公主,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既然公主认为单于给公主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分。公主现在又怎么知道将来的事呢?奴婢认为感情就是顺从自己的心就好了,时间久了,公主的心自然可以做出判断,到底会选择谁,现在就是开心的过好每一天就好了。”

刘漪君愣住了,从来没有想到芷蝶也会明白这么多,感情真的就是如此吗?顺从自己的心就可以?自己前世之所以那么痛苦,归根结底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一直在压抑自己吗?

心情豁然开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过好每一天,那就尽全力做一个好阏氏吧。

从这以后,刘漪君每天都跟着老师学习匈奴的语言和文化,她不能让母阏氏看不起自己。

因为不懂匈奴语,所以没有人主动接近她,但是须卜兰却能和大家打成一片。时不时会看到须卜兰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一身红色的衣服,远远的看去都能看到耀眼的红,像是一片飘舞的云彩。

而自己,什么也不会,自然是没有人主动接近自己的,谁愿意和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人交流呢?而且自己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各种需要骑马的庆典她都只能坐着看,自然周围的人觉得她很无趣了。

想起前世在宫里虽然总是被姜秀娥欺负,宫女们背后里也叫她是妖后,可是至少仪秀宫的宫女们还是对她印象很不错的,也许是因为自己时不时赏赐给她们首饰吧。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幽兰,曾经她认为是因为对自己衷心才失去性命的幽兰,原来也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自己前世真的是很苦,从来没有得到一点点的爱,也几乎没有快乐的日子,今生她一定要让自己生活得快快乐乐的,否则又怎么能改变她的命运?

可是匈奴的语言真的好难学啊,光是发音就好难,说话好像总是在卷着舌头,一天练下来舌头都痛了,还有那些文字也很难懂,只是看着就头痛,更别说记下来。

只是十几天下来,刘漪君就觉得头晕脑胀,每天都是看一些像是天书的符号,还要照着写下来,任凭她每天背上很多遍也还是记不住,她不由的有些着急,这样下去自己要学多久才能把匈奴的文字全部记下来?自己真的可以都学会吗?

正在发愁的时候,挛鞮拓来找她了,她暗暗纳闷,自从成亲以后,挛鞮拓除了第一天晚上来自己的住处以外,后来再也没有来过,莫非是自己那天去他的大帐跟他吵架了他生气了?还是因为他恪守承诺不强迫自己?而令她吃惊的是,自己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他竟然能如此平静如水,十几天也不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