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漪君一个人躺在新房里,望着这周围的一片喜庆的红色,觉得有些讽刺。新婚之夜,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传出去想必会被人笑话吧?可是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解脱。

她实在没想到挛鞮拓会那样大度,竟然一点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强迫自己,想想自己起初胡思乱想了那么多,真的是好傻。

他真的是个谜一般的男人,在大汉忍辱负重做质子三年多,危急时刻还可以用计夺取单于之位,拒绝天姿国色的长公主,却要娶自己这个平凡的女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为什么?

在胡思乱想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仆人恭敬的在等着了,看到她醒了,仆人一脸笑意地端来洗脸水,她有些受宠若惊,成为大阏氏了待遇会如此的不一样吗?

洗完了脸,仆人开始收拾被褥,刘漪君突然紧张起来,经常听说洞房花烛夜以后第二天仆人收拾被褥的时候,会顺便检查新娘子有没有落红,然后会禀告给老夫人,不知道匈奴有没有这样的习俗。如果看到没有落红,会不会去报告?

让人庆幸的是,仆人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也没有问一个字,刘漪君暗暗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很好奇为什么仆人们没有问,难道匈奴人不重视贞洁吗?

容不得她多想,挛鞮拓已经来了,她正想问为什么他这么早就会来,他已经开口说道:“今天是我们成亲以后的第一天,按规矩要去给母阏氏请安。”

刘漪君总算反应过来了,是哦,已经嫁人了,岂有不去拜见婆婆的道理?自己一心只想着怎么样才可以不受宠,却连这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于是立刻要跟着去拜见母阏氏,却被挛鞮拓拦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次才满意地点头说道:“你现在的打扮看起来还真有点像匈奴人了,母后应该不会说什么。”

她想反驳说自己是汉人,为什么一定要像匈奴人,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自己现在不是在大汉,也不是公主,没有人护着自己,一切还是谨慎为好。

像个小媳妇一样跟着挛鞮拓来到了母阏氏的住处,一进蒙古包就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椅子上品着茶,想必那就是母阏氏吧?挛鞮拓走上前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母阏氏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两人,眼神里满是威严,刘漪君急忙跟着行礼,母阏氏的眼神柔和了一些,看着刘漪君若有所思地说道:“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难怪拓儿钟情于你。”

刘漪君的脸马上红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挛鞮拓钟情于自己?自己是可以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可是真的到了钟情的地步吗?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母阏氏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着解释道:“拓儿自从逃回来以后,花了几天时间画了你的画像,挂在他的大帐里,起初我们都不知道那画里的人到底是谁,他只说是一名汉女,直到见到你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大婚没多久就坚持要娶大汉的公主,原来他早就钟情于你了。”

刘漪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挛鞮拓画了自己的画像?他真的如此挂念自己吗?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挛鞮拓,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心开始砰砰的跳的很厉害。

挛鞮拓看出了她的窘态,替她解围,“母后,你说的漪君害羞了。”

母阏氏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直给人感觉都是狂傲不羁的,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温柔体贴,看来他是真的遇到了让他动心的人了。起初须卜兰嫁过来的时候,觉得他们两人是一对璧人,只是可惜拓儿一直对须卜兰不冷不热的,现在虽然宠幸的是一个汉女,不过这也是好事,看今天的拓儿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神采奕奕。不管儿子喜欢的人是谁,只要儿子快乐,做娘的也高兴。

刘漪君有些感动于挛鞮拓对自己的好,不过转念一想,任凭现在挛鞮拓对自己再好,自己以后也是要走的,他越喜欢自己,最后只会越伤心,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对他冷淡一点好。

想想前世的姬宫湦,不就是因为钟情于自己而丧命的吗?可是自己心里从来没有过他,今生,她绝不再做那样的无情之人了。

母阏氏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害羞,接着说道:“好了,既然你已经嫁到了匈奴,以后就要学习匈奴的语言和文化,我会找老师来教你,你要尽快习惯这里的生活。”

“是,母后,儿臣一定努力学习。”

刘漪君恭敬地回答着,心里却在叫苦,为什么每一世都要学习?前世是在进宫前学习如何取悦帝王,今生是在嫁过来以后学习。

母阏氏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拓儿的祖母是汉人的事,母后真的是一个很完美的女子,直到现在匈奴的子民也还记得她。”

刘漪君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这是在暗示自己希望自己将来可以和王昭君一样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前世绝世的容貌,能比得过王昭君吗?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这次带来的陪嫁品,也是一个讨好匈奴人的机会吧?

于是她落落大方地说道:“母后,儿臣自知和祖母相差甚远,不过儿臣会像祖母一样,努力学习匈奴的文化,也把大汉的精华带给匈奴的人民。这次儿臣特地带了不少作物的种子来,等到春天来了,儿臣就把这些种子种起来,到了明年秋天就可以收获了。”

母阏氏高兴地大笑起来,连声夸道:“漪君果然是冰雪聪明,匈奴得此阏氏是福气。对了,拓儿,漪君还没有去你的大帐看过吧?你也带漪君去看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儿臣遵命。”挛鞮拓马上回答,然后带着刘漪君就走,他真的不愿意在这里和母后继续耗下去,今天是新婚第二天,他也想多和刘漪君在一起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不管刘漪君现在心里有没有他,他都想去争取她。

出了蒙古包,一阵风吹来,刘漪君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双手环抱住身体,虽然穿的比刚来的时候暖和多了,但是毕竟还是不适应,北国的风真的好冷啊。

挛鞮拓见状,取下披在肩上的披风展开环绕在她瘦弱的身上,柔声说道:“披着这个披风应该不冷了,你太瘦弱了,应该长胖一点,否则经受不住南庭的严寒。”

刘漪君顿时觉得身体暖和了很多,摸了一下披风,厚厚的软软的,应该是用动物的毛皮做的吧?刚才他提到了南庭,好奇地问道:“南庭?”

挛鞮拓解释道:“严格来说,这里已经不算是匈奴了,长期以来,匈奴一直内乱不断,首领们各个都想做王,其中一部分首领一直都和大汉敌对,另一部分则对大汉持观望态度,非敌非友。叔父挛鞮烈一直野心勃勃,想有一天攻打大汉,而我和爹因为身体里也流着一部分汉人的血,所以是希望和大汉和平共处的。”

“也因为如此,叔父一直想除掉我,可是我趁着匈奴和大汉战乱的时候杀了叔父,这激起了很多首领的不服,于是我索性带着一部分亲信脱离了出来,成立了南庭,我自立为王,而叔父曾经的亲信们则成立了北庭,叔父的儿子挛鞮刚是北庭王。”

“哦。”刘漪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多,不过令她意外的是,现在匈奴已经分成了两部分,和那个挛鞮刚离得远一点也是好事,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挛鞮刚还要加害挛鞮拓。

挛鞮拓微笑了一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他有一种想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克制,不要吓坏了她。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草原上漫步着,终于到了大帐,进去看了看,设备也是出奇的简单,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被褥,桌子椅子,几乎没有别的物品,这里相当于大汉的皇帝的寝宫吧?平时都是他一个人睡在这里?

一副挂画引起了她的注意,似乎是一名女子的画像,她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前观望,竟然是自己的画像,而这幅画像,和在宫里的时候画师给自己画的一模一样,画里的自己,眉头轻蹙,似乎有无限的心事,就连眼神里都带着淡淡的伤感,她呆住了,然后吃惊地看着他,他竟能对自己观察的如此细致,就连自己眼里的伤感都可以看出来,而且还能描画的如此传神,他到底偷偷观察了自己多久?又在心里把自己放在何等重要的位置,才能对自己的相貌甚至神情念念不忘?

挛鞮拓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怎么可以有如此多的神态,有的时候多愁善感,有的时候又活泼灵动,她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可以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神态都牵动自己的心?

终于还是刘漪君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竟然,可以把画做的如此的好。”

挛鞮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看她太久有些失礼了。“我从小就学习作画,想着有朝一日如果有心仪的人,可以把她画下来。”

话一出口,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刘漪君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自己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自己有心上人的啊,他这样直接的示爱,是真的如他所说,不会放弃自己吗?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这份感情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