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楚慕雅帮他整理好上朝的朝服和通天冠。高僖心疼她道:“昨夜你太辛苦,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她细心地帮他系好腰带,每块玉佩都一丝不苟,道:“臣妾不辛苦,臣妾愿意为你做这些。”

她的脸没有任何破绽,高僖再次问道:“慕雅,你真的没事吗?”

楚慕雅奇道:“能有什么事?小玄,你怎么啦?”

高僖有些怔仲失神,须臾一笑释然,道:“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总觉得这些天她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太懂规矩,太周到了,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慕雅低头给他整理,“从前沾染血腥之事我不会沾染分毫,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一次次被人陷害,到如今这地步,我却是不得不为之。小玄,你是觉得我变了是吗?”

高僖捉住她忙碌的手,深深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只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你纯真的笑颜。”

楚慕雅不盈一笑:“不够纯真好不好?”

他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正色道:“腻歪这么久,朕都不想上朝了。真想卸下皇冠,和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原本是世间最平凡之事,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最难实现的梦。回想当年在太子府的那两年,虽然那时未能表白心迹,现在想来,却是两人最纯真最开心的日子。

他走后,楚慕雅立时唤来小希:“查到那药罐的来历了吗?”

小希摇头:“我们回宫那时,墨寰已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估计此时已经被人灭口,很难再找到。”

“可有打听那丁明怎么说?”

“陛下派遣的所有来往宫里和蓟尧山的宫人都是皇后娘娘点的,太后与皇后向来不和,没有可能安排人进去。就算是丁大哥,那日也只是刚巧有一个侍卫生病告假,他才顶替的,公主,唯一的可能就是宫里那几位娘娘。”

楚慕雅抱着双臂,来回踱步:“既然不是太后,还有谁不希望我生下孩子,想出在药罐中下毒这样恶毒的主意来夺我孩子的性命?难不成皇后娘娘还在误会我,才在药罐里做手脚?”

小希道:“皇后娘娘若是想动手脚,不至于等到那么晚,月份都大了的时候,在那之前,她有很多次机会。况且,在陛下眼里,她一直是个贤后,公主出了事,理应第一个怀疑到她,她不会这么傻。”

“萧累玉心机极深,不会犯如此明显的过错,不然当初不会执意交出凤印引咎自罚。只是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别人。”

小希提醒道:“在宫里,孩子无非就是关系到将来的储位,目前只有郭美人生有皇长子,会不会是她?”

楚慕雅凝眉道:“郭美人一向胆小老实,不大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小希道:“或许她不会为了争宠这样做,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也未必。公主,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慕雅心烦道:“目前也没有其他猜测,先让我会会这个郭美人。”顿了顿,又道,“对了,丁明的伤没有大碍吧?”

小希垂眸道:“丁大哥当日身受重伤,后来又假死瞒过了太后的耳目。既然他已死,太后抓了他的家人也没用,因此上个月便放他的家人回乡下去了,丁大哥也改名换姓一起回老家了。”

楚慕雅点头:“那就好。”又道,“准备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我去芙渠馆走走。”

那厢郭美人正为了孩子生病一事手忙脚乱,没有意识到楚慕雅的到来。小希把东西交给琼琚,问道:“发生了何事?”

琼琚边哭边叹气道:“美人把扁豆粉当成马蹄粉给小殿下误食了,殿下自服食后就开始肠胃不适,一直哭闹不止,这时候又碰上皇后娘娘头疼,太医都被敏妃叫去正阳宫,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芙渠馆。”

“通知陛下了吗?”

“美人一直不得宠,况且大皇子一向体弱多病,美人怕去请陛下请多了让陛下生厌,因此没有通知陛下。”

楚慕雅安慰了几句,见郭美人实在顾不上自己,只好离去。

一路上小希道:“美人也真是粗心,小孩子吃的东西哪能如此大意,须知小孩子肠胃娇嫩,稍有不慎就容易闹肚子。”

楚慕雅笃定道:“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自然也无心去算计旁人。郭美人可以排除,只是除了她之外,还会有谁?”

小希道:“事情越来越不好查了,尤其是过了这样久,就算查出来也是死无对证。”

楚慕雅叹道:“虽然我的孩子不是因为这个药罐而没的,但是既然有人存了这个心,我就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凄凉的杀机。

那天尽管高僖不让自己听见,但她总有自己的办法知道太医说了些什么。已经七个月的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时辰便夭折,加上那药罐中的水银入药,月子里她已经彻底伤了身子,今后都不可能再怀孕了。

回到锦宸殿,她以手支颐,另一只手抓着平坦的腹部,不动声色地悄悄收紧,眼中透出深深的狠绝之色。

邓允喜滋滋来报:“娘娘,楚国有人送了一包东西过来,还有一封书信。”

楚慕雅接过东西一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看不出是喜悦,淡淡道:“是治疗皇后娘娘头痛的蔓荆子。正好这两天皇后娘娘头痛犯了,文喜,你把东西立即给正阳宫送去吧。”

她不知道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觉得萧累玉虽然待己亲厚,却总是存在一些难以言说的隔阂。尽管当初的流言已经不再,她也待她一如往昔,然而,越是这样不动声色,她越觉得不对劲。

邓允应声而去,小希一听说楚国来信,欣喜地凑过来,道:“是谁的信?信里写了什么?”

一看这苍劲的笔迹,就知道是父亲大人楚泽芳的手笔,楚慕雅拆阅开来,里面的内容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层层劈落头顶。

小希见她神色不对,惊问:“公主,怎么啦?信里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