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晚间的雨已停歇,湿润的空气中白茫茫的一层薄薄的水雾,让这巍峨古朴的皇城建筑变得愈发凄凉。易天站在雕窗前,看着大殿内部走廊上急匆匆的人。每个人走路都好像恨不得跑一样,匆忙的气氛更增焦急。

刚才有一阵子,隆隆的马蹄声笼罩在这封闭里的屋子里回旋,好像从有滚滚洪流在地下涌动不知从何而来。易天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人马,但是可以肯定,有大量的军队靠近皇城来了!

其实那就是锦衣卫最精锐的缇骑,也是各个千户所那些平日里只会作威作福的锦衣卫比之不上的。可是,在京的锦衣卫上下也有五万人,在所有人不知情的前提,完全有机会真正完成京师的易手的。

“尔等,东面就全靠你们了。”王忠国站在城楼上,转头看着梁七。

梁七拱了拱手,断然道:“没办好大人的大事,我提头来见!”

王忠国又叮嘱道:“只要控制路口,万勿主动北进。特别是五军都督府,一定要绕过。若被察觉,他们会反抗,被动地更容易聚集兵马。咱们只要不动他们,他们准备不足,一时间想调集军队很难。”

这时肖远也走上了城楼,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兵马汹汹,激动道:“大人这是要做大事啊!”

王忠国不知所谓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从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几封信来瞧了一番,抽出一封来:“肖镇抚等会还得办一件要紧的事,立刻趁上朝的空隙派兵暗中监视各个衙门。这会儿所有衙门都应该没有人,你快去。”皇帝的二十六卫,此刻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京师的换防已然在不动声色的接近尾声了。

“王大人,下官明白了。”肖远接过书信。

王忠国不再说话,良久看着巍峨的城楼下面的景象。城墙两边,仿佛一望无际的大城市、无数的房屋,中间有塔、寺庙、街道、桥梁点缀其中,展现出这个时代最繁华的一面,这里便是神州大地的心脏!

城门内外,成群的铁甲将士骑马在宽阔的大路上涌动,马蹄声隆隆作响,仿佛整座城池都在铁蹄的践踏之下。

这里,达官显贵、高门大户、王侯将相聚集,但王忠国发现锦衣卫的人马已经在此畅行纵横,肆无忌惮!能够调动的锦衣卫人马只有三万,就叫这个心脏战栗,权力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锦衣卫的长官们按照习惯策马来到了墙下聚集,他们并不上楼,只是仰望着王忠国,等待着最后的训话和军令。王忠国低头喊道:“易指挥使奉旨调防,锦衣卫大军现在率先出动了,后军现在疾奔承天门,迅速接管午门!”

“末将等、得令!”

托易天的福,王忠国很喜欢听那铿锵有力的得令二字,仿佛是最粗矿最有力的音乐。他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快意微笑。

王忠国当下抬起手臂,大声道:“兄弟们现在在干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每个参与其中的将士,都将是影响神州气运、国家兴亡的人;此战之功勋,必将彪炳青史流芳百世!在当今皇上的武功之后,我等以武力捍卫稳定国运,跟随着易大人,你们的前途无量!”

武将们或许还大概听懂了,特别是世家武将和读书识字的那部分,但士卒估计半懂不懂,反正被唬得一怔一怔的。他们只知道按照经验和习惯,跟着自己的长官所说的都准备周全就可以啦。

看着所有人情绪有些激动,王忠国大喊道:“国家兴亡,在此一役!锦衣主政,奉召讨逆!”

众军一起呐喊:“锦衣主政,奉召讨逆!”

王忠国随即拔出佩剑来,斜指皇城方向:“敲响城楼上钟鼓,出发。”

“咚、咚、咚……铛、铛、铛……”钟声鼓声骤然大作。

顿时本来分辨不出卫所的军队里,一面面刺绣的龙旗树立起来,颜色五花八门,上面绣着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下属各种军队番号。钟鼓在卯时最先响起,声音大作之中,武将们回到各自的队伍,依次向北面开始骑马行军。

王忠国带着亲兵和一部分传令兵也迅速下了城楼,跟着大军向北直奔。

……

宫城上的武将是羽林左卫的,前天才奉旨接手这道门的防备……守将前天升指挥使,由他临时全权负责了承天门的防务值守。

西华门上,值守武将也对这里并不太熟悉,刚来两天,他听到了钟鼓声便随口嘀咕道:“今天卯时的点好像有点早,换防的还没来哩。”

就在这时,只见一队车马缓缓向宫门而来,远远就停下来。一个大将和大批打着锦衣卫旗帜的士卒步行了过来,来人喊道:“我乃锦衣卫大汉将军,奉旨入宫。”

守将听说过大汉将军,但不认识,自然认不出来宫门口的是不是真的大汉将军。守将便喊道:“圣旨呢?”

锦衣卫人群方才喊话那人鄙视地看了一眼站在外面一派守城军士,挥起手里的东西,喊道:“在此。”

守将道:“交给门外的将士,我放篮子下去,拿上来!”

一个千户走上来,站立后大怒,骂道:“圣旨你敢这样看,反了不成?开门,跪接!”

守将是虎贲卫部下,虎贲卫地位之前就不高,部下更是小将,被唬得不知怎办才好。当下便道:“上头下了严令,不得轻易放人进出!”

就在这时,大内的路上一群太监宫女由一个宦官带着,出了门楼后面的的内墙小门款款而来。守将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是宫里的太监,便没理会,依旧望城外的大将。

这宫门,格局有点是座瓮城或院子,里面还有一道内墙和几道门,是为了隔开大内和禁卫将士的工事;主要有军事防御功能的是外墙。

锦衣卫千户正在骂:“圣旨都不管用了?你叫什么名儿、哪卫哪一卫所的,报上名来,咱们到御前、五军都督府将军面前问问,大明朝皇帝的圣旨还有没有人听?”

守将转头问旁边的宦官:“宫里传了圣旨出去?如何分辨?”

宦官道:“杂家只在这里当值,怎么知道御前的事?要分辨总得看了东西才行啊。”

“守城的,你愣着干甚呢?看着咱家过来还不开门?”带着一群太监的宦官十分不高兴地抬头骂道。

“哎!哎!黄公公,小的就来。”城楼上的宦官一脸讨好的样子,赶紧从城楼上小跑着下来,喝道,“快给黄公公开门!”

下面门口站着的两排壮汉军士一动不动,其中一个问道:“将军,开不开宫门?”

守将沉吟片刻,也跟着从城楼上下来了,问道:“那宦官是谁?”

守城太监刚要说话,黄锦怕他说漏嘴,当即就走上来道:“咱家是司礼监禀笔,你新来的不认识杂家!”说罢掏出腰牌来放在守将的眼前。

守将瞧了一番,又问:“那些太监干嘛?”

黄锦道:“皇上有旨,你一个小小的西华门守将打听这作甚?”

守将抱拳道:“公公见谅,实在是上面下了死令,马虎不得,出了差错不得了。”他说罢又回头看了一眼宫门,或许是想起外面还有拿着圣旨的大将,当下就一挥手道,“开门!”

沉重厚实的宫门摩擦出十分浑厚的杂音,缓缓开启。就在这时,外面的锦衣卫千户立刻和那两人奔了进来,指着守将的鼻子气势凌人道:“你叫什么名字?黄公公怎在此,他叫什么名字?”

黄锦道:“我不认得。你问他。”指着守城太监。

守城太监看着守将一脸难为道:“这……这……”

守将道:“麻烦这位千户,圣旨和印信拿与我瞧。”

“跪下!”千户不乐意地喝道。

守将立刻招呼附近的军士过来,盯着锦衣千户道:“圣旨拿给我查看!”

锦衣千户居然上前推了一下那守将,骂道:“没大没小,目无尊卑!”

顿时一帮军士拿起樱枪来,守将冷冷道:“本将替皇帝守宫门,这里是皇宫,凭你什么大将也不能在宫门喧哗!不给查验,就出去等着,待我们派人问清楚了来。”

不料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外面那马车前后的数十骑卫队策马涌了上来,纷纷拿起了兵器。

“大胆!”守将大喝一声,“来人戒备!”

先是门口的两排士卒严阵以待,接着不远处驻地里就有更多全副武装的人过来了。不料锦衣卫的人不惧,反而大骂:“我大明锦衣卫缇骑的千户,进宫面圣,却要被一个看门的小将刺杀在宫门前?你是谁的人,受谁指使的?”

黄锦此时站出来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这将军是大汉将军统领,咱家都见过,你这守宫门的值守武将还认不得?”

“这些真是大汉将军?”守将也很难办,想了想道,“来人,去问问值守的大汉将军……此人什么都没有,号称有圣旨我也没见着,难道能放进宫廷里去?”

此时两三百人的大股步军已经将门口的人团团堵住。

就在这时,渐渐地“隆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明显了,好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门口正在扯皮的将领不禁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愣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