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内阁签押房。

“见过严阁老!”“首辅!”来内阁递折子的几个六部的官员见了严嵩连忙行李问好,严嵩一一回礼,看见首辅夏言坐在大堂办公上前拱手问了声好。夏言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首辅大人,顺天府尹有桩案子棘手得很,还请首辅大人亲自定夺!”严嵩从衣袖里掏出一封文书递给夏言。

夏言并不理会,也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惟中啊,顺天府的文书直接交由三法司裁决不就行了,还能劳动你的大驾吗?你就移文大理寺和刑部,让他们去办,这几日是官员发俸禄的日子,你把户部的折子票拟了我们联名上奏再送去司礼监批红,这才是要办的急务!”夏言有些愠怒,对于严嵩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反感的很。

“首辅,这是贵公子昨夜在依兰阁宿妓的案子,说是贵公子把依兰阁的娼妓给……”

“什么?逆子,这逆子把娼妓怎么了?”听到关于自己儿子的,夏言用力夺过严嵩手里的文书赶紧打开。

顺天府尹的奏报上说夏言的幼子夏荣昨夜在依兰阁把依兰阁的姑娘给弄死了,当然了,奏报上不会写弄死,那娼妓自然也不会写成娼妓了。但夏言看来这么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儿子居然去****,还把妓女给睡死了!夏言真是怒上心头,时下的局势对自己是十分不利的,失去的嘉靖帝的信任,下面又有严嵩这只笑面虎盯着,一个不小心就会从山顶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而这时候,那个不孝子居然出了这样不上场面的事,老成持重的夏言第一次慌了。

夏言丢下文书,先是向严嵩道谢一声,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出了内阁。

“呵呵,世蕃这小子这次做的不错!”看着夏言渐行渐远的背影,严嵩喃喃着。

“来人,去传依兰阁楼老鸨及一干证人……。”

顺天府尹拍了一下惊堂木,让下面的衙役去传人了。

严世蕃在坐在一旁却是有些耐不住了,向着冲着顺天府尹司徒温拱了拱手,道:“府尹大人,若是没别的事情,就赶快去把案犯夏荣带来啊,您呐,也不嫌累吗?堂堂顺天府尹,竟然连抓捕案犯之权都没有,下官身负辅佐大人之任却不能解大人之忧真是失职!”

“严治中,本府绝不会让案犯逍遥法外的!”说着,就命几班衙役去依兰阁把徐荣带来。

严世蕃摸着短须笑着,这顺天府尹司徒温原是夏言的人,昨日被严世蕃威逼利诱收到严家。是以,堂堂顺天府尹坐在太师椅上,做主的确是一个顺天府治中。

而之所以把消息传给夏言,本就是给夏言设的陷阱而已!所谓夏荣在依兰阁睡死了一个妓女其实也是严世蕃一手策划的,那个吴公子就是严世蕃让人派去的,而这一切的计划都是为了让逼夏言致仕!

嘉靖帝虽然对夏言不满,但是名义上夏言还是内阁首辅,许多事情少不了夏言去处理,所以嘉靖帝夏言短时间内还会对夏言动手。严嵩对此那是清楚不过的了,所以他才要逼夏言致仕,一旦夏言致仕嘉靖帝是绝不会留着他的。

嘉靖帝早有让严嵩上位的心思,而夏言在内阁确是根深蒂固的,嘉靖帝为了能够随时掌握着朝廷的大权他便不能轻易罢黜夏言。夏言致仕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嘉靖帝面子上免遭百姓士林议论薄待功臣,到时候再给夏言一些虚衔反而会给人看来是个仁君的好形象,你情我愿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严嵩给严世蕃一个行事的大致方向定了下来,而严世蕃办的也很符合严嵩的计划,徐荣这件事也做的滴水不漏。

而夏言此时已经乱了方寸,哪里想的了严嵩这层关系?

现在,只要把夏荣在依兰阁睡死一个妓女的事放出去,然后再把夏荣和夏言的关系公布于众,那夏言的脸面可真就丢尽了!

至于旁人,那还不是乐的在一旁看着严嵩和夏言斗法?司礼监,夏言历来就要司礼监几位禀笔不和,反而和严嵩的关系极为融洽。看着夏言落下风他们怎么能袖手旁观?不出半日,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会把消息传到宫里去。

一个时辰不到,顺天府几班衙役上百个人的浩荡队伍押着依兰阁老鸨和吴公子,以及几个当天夜里在依兰阁寻欢的男子到了应天府。甚至连已经死去的依兰阁妓女紫嫣的尸体也放在大堂上,围观的百姓也是如潮水一般水泄不通。

“静一静!”司徒温一拍惊堂木,所有案子有关人员全部跪下。

“报名上来!”司徒温官威十足,两撇胡须抖了抖,双眼正视下方,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让人敬畏!

依兰阁众人早就被交代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个个十分配合,只有夏荣一个还愣在那里。

“昨夜究竟是发生何事?尔等务必从实招来,不然这顺天府的十八般刑罚你们可就免不了了!”司徒温装模作样的审案,一旁还朝着严世蕃使眼色。

“大老爷,我说,我说……”老鸨子和吴公子几个争抢着回答。

最后,司徒温随意点了老鸨问话,那老鸨一旁就是紫嫣的尸体,她也没有什么顾忌当场细细道来。

“昨天夜里,这位公子,”老鸨指着夏荣,“这位公子点了我们紫嫣姑娘,我们紫嫣姑娘可是天生丽质……当晚我经过紫嫣姑娘房间……以为这位公子和紫嫣姑娘……没想到紫嫣姑娘居然死的这么残!这事儿吴公子看见了……”老鸨添油加醋的说了夏荣在行床事的时候怎样虐待紫嫣,又指着紫嫣的尸体装腔作势的哭了起来。

“大老爷,小民也可以作证,当时……“司徒温让师爷把老鸨和吴少爷的话录下,以备呈堂证供。

严世蕃看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计划顺利进行着。看着依兰阁众人的配合,再看夏荣那副手足无措的傻样,于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夏言,这次你是必须离开京师了,我倒是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现在就差一封弹劾奏本你就准备收拾好卷铺盖滚蛋吧!”严世蕃心里想的十分美好,而现实也没辜负他的期待,大势已经随着这场案子让胜利的天平倾向了严嵩。

“好,既然如此,尔等听判:被告人犯夏言于依兰阁宿妓****并将依兰阁姑娘紫嫣施暴狂虐致死,根据我大明律法第……第一十五,处以绞刑!依兰阁众人举报于前,佐证在后,免罪不究!吴贵检举不发,正直良善赐锦旗一面!”司徒温看了看严世蕃的眼色觉得并没有什么异常,望着一众下跪的人群又道:“立即将案犯夏荣拘押,所有相关人等录下口供签字画押即可离去。”“多谢府尹大老爷!”那老鸨和吴贵面露喜色,赶紧起身上前去签字画押。

当夜,夏府。

“老爷,您看这个。”下人递来一封密信,夏言转了转眼珠。

“什么人送的?”夏言问道。

下人拱了拱手,回道:“是我们安排在锦衣卫的人送来的!”夏言点了一个头,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

本来想早日去顺天府看看,但是一路上却被兵部尚书张瓒拦住。夏言去了值房才知道北方的鞑靼犯边,鞑靼可汗俺答领兵十五万南侵,兵锋直指大同!大同,谁不知道大同离大明京师北京城仅仅不到千里?按照蒙古骑兵的速度,最快一两日便可以直达北京城下!接到急报夏言第一反应便是召集内阁诸位阁臣商议,然后通过司礼监上达天听上奏嘉靖帝。

不过想到儿子夏荣和自己的处境,夏言想出了一个计策!他要故意延误战机把俺答放进大同,然后自己毛遂自荐领兵去阻挡鞑靼!只要布置得当,防住鞑靼大军那是万无一失的,所以他压下奏报.但是这样大的军情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是不会不知道的,所以夏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切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所以为了布局,他必须舍下夏荣这个棋子,两害相较取其轻!鱼和熊掌不可能兼得,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和他夏家上下五百口的性命和一个儿子相比,孰重孰轻他夏言怎么能不知轻重?但是为了家,他却要冒着卖国的风险!

“马上用印,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同府镇守总兵官李彦!还有宣府参将和大同府守备,两日之内务必送到!”下人小心翼翼地从夏言手上接过三封密信,麻利地小跑出了夏言的书房。

“严嵩,当年你不过是我手底下的弟子,要不是我在杨廷和那里把你从南京调回来你能有今天?跟老夫斗,你还太嫩了!想借夏荣一事逼我递辞呈致仕,我岂能坐困愁城画地为牢?”夏言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手底下的密信,只见上书赫然几个大字“司徒温敬呈”!

次日,皇宫西苑玉熙宫内。

“李芳,此事属实吗?”嘉靖帝静坐着,还是一身道袍,头戴香叶罐。

李芳上前抬头回话:“回万岁爷,东厂已经查实,那宿妓依兰阁之人的确是夏阁老的儿子。”

“是吗?那今儿一定有夏言的请罪折子吧?”嘉靖帝接过李芳端上前的茶,喝了一口就放在桌上。

李芳夸道:“万岁爷是神仙下凡,果真神机妙算!今儿个一早,内阁的急递就到了司礼监,那头一本就是夏阁老的请罪折子,奴才已经批复,还请万岁爷御览!”

“这事儿你就回了,说几句话斥责一番,但不要太过了。”

“奴才遵旨!”李芳跪下磕头。

严府,中堂。

严嵩父子坐着,严世蕃的眼神正停留在着随身而过的一个身材苗条的侍女的丰臀,在听到父亲的声音他才收回目光。

“如何了?刑部移文了吗?”严嵩有些明知故问。

严世蕃双手拿着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回答道:“爹,刑部已经回文准了,十日之后夏荣就在东市口处斩。”

京师外城,一辆陌生的马车驶进了内城。

“公子,这就是大明的京师北京城?”莺歌好奇的问道。

这行人正是七日前从南京出发的易天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