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你们牛厂长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方大勇笑道：“那好，娟娟你先去吃饭，我和阳阳在这里等会儿，等你吃完饭，带我们去找牛厂长。”
“行。”
杜娟点点头，又道：“要不然我打了饭拿过来，咱们三个人一块儿吃？”
“不用，你安安心心地吃饭就行。”
方大勇笑道：“我和阳阳忙完事情，回县城里找个地方吃饭就可以了。”
“好吧。”
杜娟点点头，去食堂吃饭了。
不大会儿，她吃完饭，又来到门口。
向门岗说明方大勇和何阳是来谈业务的、并登记之后，杜娟带着他们进了轻工机械厂，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前。
“王总，是我，老牛啊！”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厂长办公室里传来：“王总，上次那批货的货款，你这边已经拖了两个月了哈，该给结一下了，我知道你那边财务困难，但我们也困难啊，这该结的钱，你得结啊对不对，王总，一个月内给我们结清，没问题吧，哎呀，帮帮忙，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好，好，那就先这样哈……”
听得出来，他是在打电话。
一个厂长，中午不午休，加班打电话催货款。
这种国营企业的领导，在当前这个大环境下，的确少见。
待打电话的声音结束后，杜娟上前敲了敲门：“牛厂长。”
“谁啊？”
牛厂长在里面问道。
“牛厂长，我是设计室的杜娟，我有两个熟人，想请咱们厂里生产一种机器，我把他们带来了……”
杜娟说道。
“啊！来了来了！”
办公室里响起牛厂长的惊呼，声音中满是激动。
紧接着，脚步声迅速接近门口。
门被从里面哐地一声打开。
一个满脸沧桑、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镜的人出现在门口，一脸惊喜地看向门外：“杜娟，他们人在……”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杜娟身后的方大勇和何阳：“就是他们吗？”
“对。”
杜娟点头道。
“哎呀，欢迎欢迎！”
牛厂长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不等杜娟介绍，便伸出双手迎了上来：“欢迎二位来到我们城关轻工机械厂……”
“牛厂长好。”
方大勇伸出手，与牛厂长握手。
“你好你好！”
牛厂长的手掌宽厚而粗糙，且十分有力，紧紧地握着方大勇的手，用力上下晃动：“欢迎欢迎，欢迎你们！”
说着，又与何阳握了手。
然后邀请他们进屋：“二位请进，咱们去屋里谈！”
“好。”
方大勇笑着点点头，随牛厂长进了屋。
“二位请坐！”
牛厂长请方大勇和何阳落座，又亲自给倒了两杯茶，这才自己坐下来。
询问过方大勇和何阳的称呼后，牛厂长开门见山地问道：“方先生，何先生，不知道二位是想找我们厂里生产什么机器呢？”
“一种凉皮机。”
方大勇把设计图拿出来，递过去：“这是设计图，牛厂长请看。”
“好，我看一下。”
牛厂长接过去，扶了扶眼镜，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图纸并不复杂，牛厂长很快就看完了，抬头笑道：“这个东西，我们厂里能做，没问题！不过……”
方大勇以为他要说价格方面的问题，但牛厂长只是问道：“方先生，你刚才说，这个机器，是用来做什么的？”
“做凉皮的。”
方大勇笑道：“另外，南方有一种叫肠粉的小吃，用这个机器，也可以做。”
“哦哦，凉皮……”
牛厂长点点头，又看了看图纸，喃喃道：“一个凉皮机，搞电气两用，好像有点不值当啊……”
方大勇微微一怔：“怎么说？”
“电加热这块用到的设备，成本高啊。”
牛厂长说道：“我大概估算了一下，你这个凉皮机，如果按照设计图这么做，起码得需要400块钱左右的成本。但如果把电加热这一块去掉，只采用煤气加热的方式，成本完全可以控制在200块钱以下。
而且，相比较煤气而言，电加热的耗电量高，使用成本也高得多。
另外，电加热的设备，使用寿命也远不如煤气设备……。
所以我觉得，你这凉皮机，搞成电气两用，不太划算。
要我说，只有一个煤气加热，就足够了。”
“这……”
方大勇心中有些恍然。
他设计凉皮机的时候，只是想到了前世见过的肠粉机，好像很多都是电气两用的，所以他也就没多加考虑，直接参考着设计了这么一款凉皮机。
但现在经牛厂长提醒，他才意识到，搞电气两用的凉皮机，的确不合适。
主要原因在于，这个年代的电器价格太高了，很多主流家用电器的价格，完全不输30年后，甚至还要更加昂贵。
就拿电饭煲来说，30年后，一两百块钱，甚至几十块钱就可以买一个相当不错的电饭煲了，但在这个年代，一个好的电饭煲，需要两三百块钱才能买到。
但两个年代的平均收入水平，可是有天壤之别！
两三百块钱，在这个年代，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多月的工资啊！
这个年代的电器价格贵，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技术不发达、各种原材料生产成本高，生产效率低导致单位成本高，运输条件不发达导致运输成本高等等。
反正不论怎么样吧，总之，在这个年代，去搞一个电用的凉皮机，肯定是不划算的。
用电烧水蒸凉皮，远不如用煤气更具性价比！
“当然，方先生，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你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或者我有没考虑到的地方，那也没关系，我们厂里完全可以按照你们这个设计图，来为你们生产凉皮机……”
牛厂长呵呵笑道。
“没有没有。”
方大勇笑道：“牛厂长，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谢谢你的提醒，我同意你的说法，把电加热去掉，会更加合适。
不过，我好奇的是，按理说，我这个机器需要的设备和零件越多，你们厂里的利润空间也会越大。
在这种情况下，牛厂长却提醒我不该搞电加热，难道就不担心厂里的盈利受损失吗？”
“不担心！”
牛厂长笑呵呵地摆摆手：“我也想让厂里多挣钱、多盈利，可是，我不能为了厂里的利益，就置客户的利益于不顾，眼睁睁地看着客户利益受损！损人利己的事，我不能干！
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们通过为客户生产产品，从客户那里获得了利益，而客户也可以通过我的产品去获得利益，大家都获利，才是好事，这生意也才能做得更长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没错！”
方大勇竖起大拇指：“牛厂长说得对，做生意就是要合作共赢、互惠互利！”
他笑着感慨道：“我现在算是真真正正地明白，为什么在现如今如此恶劣的大环境下，牛厂长还能把轻工机械厂经营下去了。能有这份心胸格局，能有这种商业思维，牛厂长很不一般呐！”
“没有没有……”
牛厂长一脸谦虚地摆摆手，又指了指手里的图纸：“那我就让我们厂里的设计员改一下设计图，把电加热那一块去掉？”
“设计图就直接交给杜娟来改吧。”
方大勇说道：“娟娟，这个图纸，改起来应该不复杂吧？”
“不复杂，把电加热那一块删掉，再把煤气加热的布局动一动就可以了，我一个小时之内就能改完。”
杜娟笑道：“要不然，我现在就开始改？”
“没事，待会儿上班再改也可以。”
方大勇说道，又看向牛厂长：“牛厂长，就凭你这为人，我这订单就放心地交到你手上了，回头娟娟改好设计图后，你们直接生产样品就行了，等样品生产出来，我取走试验一下，好用的话，我再正式下订单，增加生产量。”
“好！”
牛厂长高兴地点点头，又充满期待地问道：“方先生，不知道将来你打算下多少订单呢？”
“如果样品好用的话，就先做30台吧。”
方大勇说道：“回头如果还有需要的话，我再来下订单。”
“行，没问题！”
牛厂长拍拍胸脯：“我今天就把这件事安排下去，后天你直接来提样品！”
这种凉皮机，造价不会太高，厂里的利润也有限。
30台机器，其实赚不了太多钱。
但现如今，有订单、有得赚就不错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也得重视啊！
“好，那我后天过来。”
方大勇笑着点点头：“定金这块……”
“既然是我们厂职工的熟人，那就不用定金了。”
牛厂长豪爽地笑道：“方先生信任我老牛，我老牛也信任方先生，等方先生后天过来的时候，再付款也不迟！”
“好。”
方大勇站起身来，伸出手：“牛厂长，那就后天见。”
“方先生，后天见！”
“哥，你说打算订30台凉皮机，是担心如果说的少了，牛厂长会不愿意接订单，所以才故意多说了吗？”
从轻工机械厂回去的路上，何阳好奇地问道。
“不是。”
方大勇笑道：“我是真的要下30台凉皮机的订单。”
“啊？”
何阳震惊地目瞪口呆：“哥，30台凉皮机，相当于120口锅啊，满打满算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制作出来三四千张凉皮，如果是后半夜五个小时，那就可以制作出近两万张凉皮呢……哥，咱家的凉皮生意再好，也不可能好到一天能卖出去两万张的程度吧？”
“谁说这些凉皮机，全都是咱们自己用？”
方大勇笑道：“这30台凉皮机，咱们只用几台就够了，其他的，我另有用处。”
“什么用处啊？”
何阳好奇道。
“先不告诉你。”
方大勇笑道：“这个问题，你慢慢琢磨，我看你能不能琢磨出来。”
“这……”
何阳挠了挠头，苦恼道：“这很难啊……”
“所以让你慢慢琢磨嘛。”
方大勇笑道：“走，找个地方，吃午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