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去卖凉皮。”
方大勇说道：“你们食品二厂，已经停工大半年，一点业务都没有，短期内想要起死回生，也基本不可能，继续待下去，只能像现在一样，一分钱工资挣不到，只能靠打零工挣钱。
但是打零工的收入太少了，一个月几十块钱，你那800块钱得攒到什么时候？
而且正如你所说，往后还有结婚和过日子呢，等你和娟娟结了婚，不能指望你那几十块钱的收入养家吧？
所以，你不如来我们这边帮忙，我一个月给你开200块钱工资，这样，你不仅可以尽快把800块钱攒够凑齐，往后也可以给娟娟提供一个安定的生活……”
“200块钱？这么多？”
何阳和杜娟都吓了一跳。
“对，200。”
方大勇笑道：“这个工资，并不是说特殊照顾你，也不是变着法给你钱，而是我们的正常工资。现在，我们二婶和堂妹，都在我家帮忙，她们的工资也都是200块钱，所以，在这方面，你把心态放平就好。”
“这……”
何阳颇为意动。
毕竟正如方大勇所言，厂里没有希望，打零工太不稳定、收入太少，如果能有一个200块钱的工作，那可真是太难得了。
只不过……。
“哥……”
何阳犹豫了一下，面色纠结道：“食品二厂，毕竟是个国企，如果我辞职了，将来想再回去，就不可能了……”
“可以办个停薪留职嘛。”
方大勇笑道：“让厂里保留着你的岗位，等厂里什么时候起死回生、恢复生产了，你想回去，还可以再回去。”
食品二厂肯定是没希望的。
在企业改革推行之前，也基本不可能起死回生。
即便能够起死回生，何阳回到食品二厂工作，收入肯定也没有跟着他工作收入高。
但他并没有解释太多。
因为，国企铁饭碗的思想，在这个年代是根深蒂固的，任谁都不舍得轻易丢掉这份工作，这很正常。
与其苦口婆心地分析解释，不如直接办个停薪留职，简单省事。
而且，将来如果食品二厂改革，工人身份置换的话，凭借着保留的职位，何阳还能得到一份经济补偿。
“这……”
何阳想了想，转头看向杜娟：“娟娟，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杜娟没有犹豫，说道：“县城周边，谁不知道咱哥家里的凉皮生意特别好？你跟着咱哥卖凉皮，不比守着你们食品二厂打零工强多了？”
“既然你支持，那我就去！”
何阳呵呵笑道：“哥，我明天就去厂里办停薪留职。”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方大勇说道：“下午你再去工地干半天活，给工头打声招呼，说以后就不去了。等明天上午，我去家里找你，帮你收拾下东西，再陪你去厂里办停薪留职。然后你跟我去方家沟就行了，先和我挤一张床，凑合凑合。”
“好。”
何阳点头答应。
“娟娟，以后就不用辛苦你给何阳送饭了。”
方大勇呵呵笑道：“不过这样也剥夺你们小情侣每天见面的机会了，你可不要埋怨我啊。”
“哥，何阳能跟着你干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杜娟笑笑，又真挚道：“哥，谢谢你记挂着何阳，特意来帮他。”
“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
方大勇摆手笑道：“我们家里，上一辈都不在了，剩下我们这一辈的几个兄弟姐妹，本就应该报团取暖，互相扶持……”
说话间，剩下的三菜一汤也上桌了。
众人边吃边聊。
“娟娟，你在轻工机械厂，是做什么工作的？”
方大勇问道。
“我在设计室，是设计员。”
杜娟说道：“不过现在厂里能接到的订单，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客户，生产的产品也都是已经生产很久的成熟款式，需要设计的新订单很少很少，所以我们设计室的几个人平时都被厂领导打发到车间帮忙了，干生产工作。”
“那你很了不起啊！”
方大勇惊讶道：“能在设计室工作，既要懂机械加工，又要懂绘图制图，娟娟，你是个高级人才啊！”
“哥，娟娟是中专毕业。”
何阳笑呵呵道：“她就是学这个的。”
“呀，真没想到，娟娟还是个高材生，失敬失敬！”
方大勇笑道：“阳阳，你小子才是最厉害的，竟然找了个中专生做对象，我记得你也就是读了初中吧？”
何阳点头：“嗯，初中没读完就不读了。”
“那娟娟以后就是咱家学历最高的！”
方大勇笑道：“正好，我最近刚想找个懂机械设计的人，帮我点忙呢！”
“哥，什么忙？”
杜娟问道：“我能办到的话，我帮你就行了。”
“我想设计一款凉皮机。”
方大勇说道：“现如今，我们制作凉皮的方式，是用家里做饭炒菜的那种锅来蒸，一口锅同时只能蒸一张凉皮，一个人最多只能负责两口锅，而且每两三口锅还得专门有一个负责烧火的人，这样效率太低了。所以我想设计一款凉皮机，可以同时蒸制几张凉皮。如此一来，效率就能大大提升。”
“大哥，真的吗？”
方三妮惊喜不已：“我还在想呢，以后如果再增加凉皮的制作量，就得不停地买锅、增加人手，回头咱家院子里就被锅占满了，还得雇一堆人干活。如果有同时可以蒸好几张凉皮的锅，那可就太方便了。”
“是真的。”
方大勇点头笑道：“我这几天正在构思，心里已经有大概一个雏形了。”
说着，他又看向杜娟：“娟娟，今天我回去后，自己先简单画一个草图，然后明天中午我和阳阳去找你，到时候我给你讲一下，你看能不能帮我画一个正儿八经的设计图，如果能画出来的话，我给你设计费。”
“不用设计费。”
杜娟笑道：“明天中午我先看一下吧，感觉可以的话，我就试试。”
“好。”
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四人边吃边聊，中途方大勇借口上厕所，先去把账结了，然后又去旁边商店买了个红包，往里面塞了两百块钱。
这钱是他特意备着的，原本是打算着，如果何阳不想去家里帮忙，他就把这两百块钱给何阳用。
但现在，这两百块钱有了其他用处。
回到包间里，又坐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快到一点半了，杜娟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两点钟上班，得回厂里了。
“去，把这个给娟娟。”
方大勇悄悄把红包递给方三妮，让方三妮送过去。
方三妮点点头，接过去，走到杜娟身边，直接将红包塞到杜娟怀里：“嫂子，拿着。”
“啊？”
杜娟先是一愣，待看清楚自己怀里多了个红包，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拿起红包递给方三妮：“不行不行……”
“嘿嘿，哥给的，你就拿着吧！”
方三妮根本不接，迅速后退。
“哥。”
杜娟看向方大勇，急声道：“我不能要这个……”
“娟娟，拿着吧。”
方大勇笑道：“按照咱这边规矩，女孩子第一次见男方家长，男方家长肯定是要给见面礼，表示表示的。阳阳这边，就剩他一个人了，我们这边，我爸妈也都不在了。我这个当哥的，勉强算是半个家长。第一次见面，这红包是必须要给的。”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
杜娟的脸都急红了，把钱递给何阳：“何阳，你给咱哥！”
“阳阳，你不能拿这个钱。”
方大勇笑着阻止了何阳，又道：“娟娟，拿着吧。刚才说了，这个红包是必须的。如果我们这边不给，别人会说我们不懂礼数，甚至说我们瞧不起你的。而你如果不收，那我只能担心怀疑，你可能并不想和阳阳继续发展下去……”
“嫂子，收下吧。”
方三妮笑道：“我都叫你嫂子了，你和阳阳哥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这该走的流程就得走，该拿的红包也得拿。”
“娟娟。”
何阳挠了挠头：“既然哥和三妮都这么说了，你就拿着吧。”
三个人劝说，杜娟推辞不过，只好红着脸把红包收了起来，低声道：“谢谢哥。”
“孙姐，打包！”
秉着勤俭节约的精神，何阳把没吃完的剩菜打包，然后在饭店门口和何阳、杜娟分开，带着方三妮回家。
“何阳，这红包还是给你吧。”
杜娟把红包拿出来，递给何阳。
“这我可不能要。”
何阳笑道：“哥都说了，这算是见面礼，按咱们这边的规矩，就是给你的，你拿着就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何阳笑道：“娟娟，你如果拿着钱不放心，就今天晚上交给杜叔叔和婶，把这事给他们讲一下。也好让他们知道，我马上就有一个可以挣200块钱的工作了，请他们放心，我会尽快把彩礼钱攒够凑齐，去你家里提亲的。”
“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杜娟轻轻点头，又轻声感慨道：“哥对咱可真好啊。”
“嗯。”
何阳点点头，心里面觉得暖暖的。
自从爸爸喝农药去世，妈妈带着妹妹离开、杳无音信后，这两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亲人的关心爱护和亲情所带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