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路出去后却笑了笑，他今天在徐晓山面前说的这些理由其实都是，又都不是，不管徐晓山信了哪一个，他都觉得是赚的，要是真的能解决他侄儿去县一中上学的事，那他就赚大发了。
他对徐晓山从最初的排斥和警惕，到后面的接受，其实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徐晓山有没有能力，会不会尽心尽力为临山脱贫，以王大路多年老油条的经验，当然能感觉得出来。
在高铁站定下确切位置后徐晓山召开那个会议，说不卖高铁新城的地去换取短暂的利益，而是把那边划出一片来做产业园时，王大路明面上没说什么，他的内心其实是震惊的。
因为这个规划是深远的，是真真切切为临山好的。
建产业园是需要时间的，那些拉过来的工厂有税收优惠政策，前几年除了能带来工作岗位外，基本上不能为县里贡献多少税收。
而徐晓山的任期只有五年，很可能产业园刚刚能赚钱，能出政绩的时候，徐晓山的任期就到了。
这样的操作方式，真正受益的是临山。
王大路见多了其他地方一遇到财政危机就卖地的案例，这事虽然不能算是杀鸡取卵，但是从本质上来讲，绝对不是走长线的最优解决方案。
最优的脱贫方案应该是有属于临山自己的产业，有稳定的税收，有好的就业机会，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贫，才是长远意义上对临山好。
再加上徐晓山平时做的规划，王大路能真切地感觉得到，那都是设身处地的为临山着想，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过政绩什么的。
王大路还偷偷地观察过徐晓山，徐晓山只要一有空，就往基层跑，没有半点架子。
他有一次因为修路，去村里和村长商量事情，恰好看见徐晓山端着个饭碗，跟村民一起蹲在院子里吃饭，那接地气的样子，把王大路惊得不行。
毕竟徐晓山已经是临山县的县委书记加县长了，是临山真正的一把手，谁又见过这样的一把手？
他当时还下意识地看周围有没有摄影机，既觉得是徐晓山在作秀，又怕徐晓山这副样子被人看得有损形象。
摄影机当然是没有的，当时的徐晓山只是因为到了饭点，被群众留在家里吃了顿便饭，农村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都喜欢端着碗在门口吃，徐晓山也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
深入群众、了解群众、融入群众，这话王大路之前听着也就是随便听听，觉得那不过是假大空的口号而已，毕竟没有一把手能这么没架子的混在群众堆里。
徐晓山是王大路见过的最没架子的领导。
别的不说，就县里那些局长们，很多人都会端着架子，这种情况用王大路父亲的话说就是“官当得不大，架子还挺大”。
王大路以前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局长了，可以稍微端点架子了，看到徐晓山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
论职位的话，徐晓山的职位可比他高多了，徐晓山都没有架子，他要那破架子做什么？
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王大路的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很多，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觉得自己活通透了。
也因为这份通透，他看徐晓山，就觉得徐晓山做事既稳又好，且并没有因为徐晓山在群众面前没有架子就降低了县长的威信，相信，他的群众里的声望极高。
就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徐晓山已经走访了临山大半的村落，不说和老百姓完全打成一片，那也差不多了，他是个务实且贴近群众的县长，处处为临山考虑。
王大路就觉得徐晓山这个外地的县长都可以为临山做到这一步，他这个本地人不能被比下去。
所以他还有更大的努力空间！
他乐颠颠下楼的时候，田开升从旁边蹿出来问：“徐县长跟你说什么呢？”
王大路被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说：“老田，你想吓死我啊！”
田开升定定地看着他，他只得又说：“徐县长把我留下来，让你先走，就是想跟我说些悄悄话，既然是我和徐县长的悄悄话，你打听合适吗？”
他说完要走，田开升一把拉住他，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大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那啥关系！放手！”
田开升被他恶心得够呛，却还是抓着他没放手：“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放手！”
王大路知道田开升看着一身书生气，其实骨子里是有些执拗的，便说：“你不放手就不放手呗！你这样拽着我，一会下班我就跟你去你家，你媳妇的手艺很好，我刚好去蹭饭。”
田开升最看不惯的就是王大路这一副无赖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便把手松开了：“不管徐县长跟你说什么了，反正这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王大路开心地说：“看在我们俩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跟你说徐县长跟我说什么了，他说我思想觉悟高，让你帮忙把我侄儿安排进县一中。”
田开升一句话都不想跟王大路说了，这货太不要脸了。
他转身欲离开的时候，王大路又把他喊住：“老田，我们是土生土长的临山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要在徐县长的面前丢了临山人的脸。”
田开升愣了一下，王大路又说：“他都能一心一意为临山脱贫，我们要是还有其他的心思，那就真不配做临山人了。”
田开升觉得自己今天被王大路这个大老粗上了一课，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心情还是复杂的。
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他处理不当，也是他想当然了。
他现在能做的是为这件事情做补救，尽快把新老师招进学校。
王大路离开的时候，徐晓山也想到了很多事情，他还记得刚见王大路时的情景，王大路还在推诿省道上红绿灯的事，这一年多他的思想觉悟似乎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