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她看到了天上有一抹金光坠落。
铿!
突然她脖子一松,重重垂落在地上,“小,小公子...”
“是我,你别睡。”
木予仁轻轻抱着晓晓,生怕哪里把她磕着。晓晓用力扬了扬嘴角,眼中渗出了两行血泪,“你,来了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仙人,凡人,哪有长得,长得那么俊俏的。晓晓死在你怀里,也好...可是,对不起啊,晓晓,不是干净的。”
“晓晓,你别睡,别睡,我可以救你的!我真的,可以救你的!”
藏锋!
木予仁在手腕上剌开了一道口子,把鲜血往晓晓嘴里送,可是短短这瞬间的功夫,晓晓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冷。木予仁的鲜血尽数从晓晓嘴角滑落,许久没再尝试眼泪滋味的木予仁,无声哽咽。
那个自打生下来就没想过一天福,六岁父母双亡,随后就开始在百花城帮人做零工,十岁开始去府上做帮佣,十四岁就进了望香楼的小小弱女子,这个世界,似乎从来没善待过她一天。
木予仁跌坐在地上,双手仍是轻轻抱着晓晓,蓦然间,似乎有人在他额头上投来浅浅一吻,他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六尺三寸混沌龙尾插在地上身前三寸地方,山海藏锋悬空漂浮左右,这一夜,没有凶兽再踏足此地。
城外喧嚣,有赵钦龙一席人掠如城中,以他第五境的修为,一直杀不尽的凶兽终于肉眼可见的清退。
“是七剑山的仙人,七剑山的仙人来了,苍天有眼,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有大胆的老百姓从家中房门或窗户探出头来,看见一个个仗剑杀敌,飞天遁地的七剑山修士,心中激动仰慕之情纷纷脱口而出。
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情,比起二十七年前那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面老百姓的喜悦欢呼赵钦龙听得一清二楚,他勾起嘴角,这种被仰慕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所有七剑山弟子门徒不禁再一次催发灵力,整个人都带了些色彩,在黑暗的夜空中璀璨夺目,那些未化形的凶兽,成片成片的倒下。
越来越多的百姓打开房门,天上地下五光十色的修士,给所有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强大,不可抵御,这就是修士的力量!
许多年轻人,甚至是上了些岁数的中老年人,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渴望,这种渴望在部分人两两对视之后,一瞬间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木予仁对此置若罔闻,他抱着晓晓坐在地上,只觉得今夜无比疲惫,也无比漫长。
突然他心中一动,抬头望向天空,什么也没有...再垂下头时,身边突兀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墨色长衫年轻男子。
木予仁微微一怔,家里人,终于来了。
“师兄。”
来人第九剑宗,裴揽鸿座下,苍梧峰真传大弟子墨弦!
墨弦看了一眼木予仁怀中的女子,眉头轻蹙,走到他跟前蹲下,“还好吗?”
木予仁摇摇头,语气十分没落:“不太好。”
墨弦没亲眼看见木予仁经历了什么,但是大致能推算到这个小师弟刚才那一番厮杀,他轻拍木予仁肩膀。
木予仁喃喃说道:“有时候真是感觉,我这个第九剑王屋山的内门弟子,掌门师尊的亲传弟子,还挺不中用的,你看,我总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倒下却无能为力。那个守城的副将,今年应该四十四五岁了,明知道此战十死无生,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领头冲上去,前后就砍死了两只凶手而已,然后就被凶兽生生撕成了两半,临死时,我能做的只是把他抱着面向城里,让他看得到家的方向。这个姑娘,我是亲眼看见她被一只凶兽一寸一寸咬破了喉咙,在我面前生命一分一分的消逝...”
山海藏锋忽地在空中飘荡不稳,下一瞬便开始猛烈晃动,这是木予仁心神剧烈动摇的迹象,墨弦一声低喝:“予仁!”
他单手按住木予仁肩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木予仁的呼吸立时平缓,山海藏锋随之消失不见,墨弦曲腿盘坐在他身旁,温声说道:“每个人来这个世上都有他的使命,可能有的人生下来就要享福,有的人生下来就得受苦,但是每个人命数不同,命运不同。如果不是你在这里,会死更多百姓,同样的,不是他们,也会死更多百姓,所以你责怪自己实力不足,其实跟责怪他们来晚了,或者我来晚了,是一个道理。人有力穷时,我们修行,不求万事圆满,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么...予仁谢谢师兄教诲。”
木系妖修赐予了他温和的天性,在公子浮屠身边三百年,又让他养成了三分跳脱,三分灵动,三分邪性的性格。
木予仁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生性善良之妖,尽管他也承认自己有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点小慈悲。哪怕后来他到了第九剑,成了王屋山下的内门弟子,他觉得很多宗门弟子在心向长生的同时还自觉地扛起了天下,以守卫人间为己任。他没那么想过,可是,这不妨碍他讨厌死亡,尤其讨厌看到无故被牵连的冤死,那不符合他死得其所的素来观念。
“这位女子...”
墨弦看了看仍在木予仁怀里的晓晓,眼中并无异样。
木予仁笑了笑,道:“刚来这里第一天就认识的一个...朋友,人挺好,当时在酒楼里我跟人起了冲突,她明知道那人的厉害,还硬着头皮向着我说话,我猜那会儿她心里肯定矛盾极了,又或者觉得我这个人好不识趣,第一次见面就给她惹麻烦。我当时一个人吃饭,她坐在我旁边,我客套了两句,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下来,把我一桌菜吃了个干净...”
“予仁,她已经死了。”
墨弦打断了他,他也骤然停顿下来,长长出了口气,久久无言。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其实,或许还有法子可以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