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特别交代吗?”
“没有外人,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大哥...”
白伊脆生生喊了一句,眼神却左顾右盼的四处游荡不定,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白亦失笑道:“看样子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嘛,说了几百年了还不算完,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白伊撇嘴,十足不耐。
白亦坐在简朴的椅子上享受着今天最后的夕阳神辉,对白伊的这种反应没有丝毫不快,淡淡笑道:“嫌烦又能如何,做兄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一条道走到黑啊...吴任穷是心志坚定之辈,你等不了他的。”
白伊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来,情绪略显激烈的顶嘴道:“等不了就等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修行之人谁还说了非得找个伴才过得下去,你不也是...”
白亦面带微笑神情微凝,白伊自知失了言,连忙闭嘴。
诡异的安静了片刻,白亦才接过话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是让你找什么伴,是怕你耽误了他,更耽误了你自己啊。”
白伊静下来没有再反驳,只是跟着兄长望着夕阳发呆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些什么。兴许是一声大哥真的让她完完全全放松了,许久以后她才喃喃道:“你说,柳砚如都已经死了两千年了...你别这么看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有点不满自家两兄妹在一起的时候白亦还要向着吴任穷,嘟起嘴来丝毫不显得生涩和别扭。
“那人都已经走了两千年了,连他那宝贝儿子吴凤初都该要成亲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等了会儿发现白亦没反应,才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白伊也没觉得害臊,瞪眼道:“你成天给我当情感先生,倒是说啊。”
“真要我说啊,那就是他吴北王已经自斩了此生姻缘,现在他心里头只有三件要紧事情,一、镇守人间界外;二、百尺竿头;三、期望有一天,他儿子吴凤初能够叩开天门,白日飞升。至于你...”
白亦揉着眉头,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死脑筋。他是不忍心打击白伊的,但是要看着她在红尘上就此沉沦而致使自己原地踏步,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白伊叹了声气,没有想象中那么沮丧,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白亦刚要伸手去端,却被她捷足先登。
“我又何尝不知道他已经自斩姻缘?其实自始至终,放不下的应该是我才对。”
沮丧是不沮丧的,可是眼神中那一抹萧索又如何掩饰得住?
她瞥了白亦一眼,转而道:“光说我,你不也是一样?”
“我?”
“如果我没记错,严珂已经走了快一千两百年了吧?”
白亦苦笑:“你又提起这些来做什么?”
白伊难得肃穆,认真说道:“你既然口口声声劝我放下,其实,你也早该放下了。严珂的死是一场意外,从来没有人怪你什么,就算灵珺...她一直以来过得也算安好,你又何苦一直抱着这个疙瘩不放,跟自己过不去?”
“一千两百年前暗伤已经难以治愈,我现在放下与不放下,又有何区别?”
白伊瞳孔震动,随即一暗,白亦却像是说着全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若是大哥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我就先下去了。”
这个话题明显过于沉重,白伊不想再多聊了。
白亦点点头:“去吧,为兄的话,你多牢记心上。”
便是这寿命已经几千岁的老妖怪,叮嘱起来也和凡俗人家的普通人差不多,白伊动作微微一顿,仍是不予正面回答,只说一声“走了”,就此退去。
偌大升龙殿堂,只剩下了一位面相温文尔雅,心态却早已老态龙钟的一国之主。他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递到嘴边,“竟然已经一千两百年了啊,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杯中茶一饮而尽,他轻轻放在桌上,随后就躺在那个地方,闭上了眼睛。挂在天际线上的夕阳不知为何,大半身躯也在这一刻缓缓灰白,然后消失,偌大的国度,也不知道是因为夕阳西下还是白亦闭眼,终于走进了漆黑的夜晚。
——————大概是没想到三百年后又一次见到仇人,木予仁还没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所以在听到伍从耀那一声“将军”之后,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跑,以他目前的实力来讲,杀伍从耀并无可能,哪怕对方只能发挥不到一半的实力。
当然这也让他对三境和五境之间的差距,严格来说是以他本人为标准的三境与寻常五境实力做一个简单的对比。与四境的贾树他可以打得旗鼓相当,不过毕竟是宗门内切磋比拼,远不像与伍从耀这样分生死,所以贾树这种今后很大几率晋升真传的内门弟子必定还藏有一击致命的杀招没有用出来,至于自己持有的那么多神兵利器,只能将其归类为外物,今后到了更高深的境界,面对的对手未必就不能跟他持平,甚至超越。
要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少年意气,尤其整天又见识的是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人,眼界自然就高了,修为却始终提不上去,有时候他也会怄气咒骂这木系妖修实在人间极品。
可是怄气归怄气,对于还从来没有正面相对的俞昭,木予仁没有半分高山仰止之心。他的修为境界定然是很高的,至少远远超过了自己,不过,那又如何?
该杀的,还是要杀!
逃出百里之后,木予仁没有回垂天暮云镇守大阵的打算。纪乾州曾说他是妖修出身,年岁虽长却从未体验凡间百态,有机会更要多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第九剑弟子镇守暮云,长老十年一换,真传五年一换,内门三年一换。
他打算用三年时间看一看这花花世界,体验体验脚踏实地的人生滋味。
灵蝶传讯纪泓甲之后,木予仁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迈步向南而行。
上山修行,下山修心,徒步丈量这个世界的各种颜色,既是修行,亦是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