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浮屠元神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走过峡谷的每一层,一直到第九层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头顶的暗红色灵力乱流仿佛高挂于穹顶之上,高不知几许。

普通修士的生命禁地,在浮屠元神的眼中依旧没有翻出半点浪花。丹凤妖王曾经垂涎三尺的天净琉璃成片的铺展在脚下,浮屠元神视若无物。

他淡淡凝视着眼前一扇完整的巍峨宫殿大门,大门紧闭,所以准确来讲,他应该是看着大门右侧天净琉璃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卷。没出声也并不出神,只是看得很仔细,可是画卷上一片空白,空无一物。

往前迈出一步,宫殿便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气韵流转,上方的乱流如同一条细线像是被人牵引一样自行下旋,最后绑定在宫殿最高处的一杆旗帜上。

再往前一步,气韵流转较之前明显一分,乱流更亮眼粗壮一分,天净琉璃墙上的那副画也开始带了点颜色。浮屠元神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只是他迈步很有频率,一呼吸一步伐,不紊乱也守规尺。

往前走了五十步,宫殿的气韵从最初的明显变作后来的强盛,旗帜上的乱流也从亮眼粗壮变作树根一样攀附于其他高点。

他还没有停止,再抬脚,落地,这一步,声如洪钟!宫殿终于震颤了一瞬;乱流从穹顶猛然注入犹如倾泻而下的洪流;那副画卷的颜色越加鲜艳,隐隐开始有了轮廓。

他继续向前。

直到距离宫殿大门不足十丈的距离,穹顶乱流开始疯狂向下倒灌,几个呼吸的功夫猩红的狂暴灵力便覆盖了宫殿屋顶,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血手抓在整座宫殿之上!

与此同时,大门右侧那副画卷也终于完整显现,赫然一个笔力雄浑苍劲的白底黑字:镇!

浮屠元神只是淡淡一撇那副画卷,甚至连屋顶的血手都没懒得搭理一个正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冷笑的弧度,他继续抬脚,然后毫不犹豫的下落。

“不越门墙!”

宫殿大门之内,一道怒吼传遍九层深渊,响彻幽冥峡谷,瞬间穿透整个妖族天都岭。

浮屠元神嘴角笑意骤然放大,眼神由此前的风轻云淡瞬间变得锐利如天刀,那一步,终于落地,下一瞬竟是直接站在了大门前。

轰!

这是听不见的声音,在浮屠元神的脑海里如天雷一般响个不停,右侧的“镇”字画卷无风自动,疯狂摇摆。大门内的声音狂暴咆哮,这一次,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冒犯。

浮屠元神没有推门而入,他终于在门前停下,静待里面的存在渐渐平息。

气定神闲!

大概知道这个疯子一样的人物没有进门的打算,里面的声音不消片刻果然消失,“镇”字画卷也复归平静。浮屠元神独自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动作,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仿佛天长地久,也或许只是眨眼一瞬。浮屠元神终于开口:“如果你们魔族自认为这么多年来休养得不错,便开始蠢蠢欲动,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亲自为你们开门,揭开镇魔贴,然后去天悬境探望探望一千五百年前的老友。”

说完这句话,大门内出奇的安静下来,浮屠元神知道,里面正有一对深邃却阴鸷的眼睛透过大门向自己投来目光。

“哦,想起来了,幽冥峡谷与人间不处一个世界,无法正常传讯,所以你们应该还不知道,逃出去的邪魔,差不多被斩杀了一半。当然,我指的是十二境,至于十一境的,估计还得再惨一点。”

大门内再度响起低沉绵长的嘶吼,有魔物口吐人言:“不出三百年,定叫你们两族生灵尽数灭绝。”

浮屠元神也不生气,直接在大门外盘腿坐下,那淡然的姿态分明是在告诉另一侧的魔物:“我就在这儿。”

里面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天都岭在马不停蹄的蚂蚁搬家,而第九剑宗,也终于在三日后迎来一件...算是准真传弟子这个圈子里的大事。

太华峰上,几天闭门不出的木予仁心中烦躁,天都岭一直没传来任何消息。蒙田和卫渊等人回来之后就见不到踪影。前几天寻千淮召集了各大洲土仙宗领袖前来议事,可是这位长辈对他观感一直都算不上好,木予仁不想去触老人家的霉头。

天行法象第二篇静心修行几天没有进展,木予仁唤来一只仙鹤直下天山,宗门外现在不方便出去,不过总得下山走走。

嗯...第九剑弟子门人无数,哪怕是常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内门弟子也有三万余众,是以木予仁这一路上总能碰见一些恭恭敬敬给他行礼叫他“小师叔”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木予仁很无奈,三境的内门弟子,出门还得靠仙鹤,没谁了吧?看人家一个个的高来高去,还不得把自己当成个奇葩?

在距离地面足有百丈高度时,木予仁紧抿嘴唇从仙鹤背上一跃而下,小小少年,意气用事,偶尔也会思维跳脱做点挑战极限的事。

手持妖族圣典大荒圣经和第九剑宗瑰宝天行法象,木予仁自然掌握一些高深的御气法门,至少能够保证他在百丈高空掉落下来安然无恙的着陆。不过今天不知道他使什么性子,硬生生凭着妖族天生非人的强健体魄将自己砸落在地。

烟尘弥漫之下,有人欲哭无泪大呼无妄之灾。木予仁躺在被自己砸出来的大坑里活动肩膀,嘴里还不停的呸呸连吐,刚才呛了些灰尘进去。

木予仁从坑里爬出来,这才愣神,眼前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跪坐在自己身前唉声叹气。

他察觉不对,伸手往后背一摸,紧接着就有不好的预感,再一回头,傻了...掉下来也没分个地点场合,这是把人家记名弟子的家禽豢养屋舍给砸塌了,怪不得后背湿淋淋的,把手伸回来一看,那不是好大一片淋漓鲜血么!

木予仁尴尬的摊了摊双手,我不是故意的孩子...可是对方区区一个记名弟子,论辈分,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了。

“师兄出自哪位长辈足下?怎的如此大意,可惜...可惜...师兄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可有没有摔着自己?”

那面相朴实的少年弟子心中滴血,却还不得不强行关心木予仁一波,家禽虽然豢养了近百年头,不过总归不好就因为这个而跟同门翻脸。

木予仁一抓后脑勺,正要回话,就听得人群中一人轻喊:“您是小师叔祖?”

记名弟子当中,还有人认得自己?木予仁眉毛轻挑,这声音,有点耳熟啊...顺着看过去,呵呵,果然是那自入门后再也没见过的卜庆城城主公子江陪陵。比之前黑了些许,嗯,眼神中也没有之前那种盛气凌人,多了点沉稳,不对,应该是少了点生气。

月余不见,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大变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