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模率部冲出辽阳并没有如何吃力,因为守军八万的辽阳已是一片混乱。明军在忙着逃亡,后金军在忙着抢占城池,朱由模这不到三千人马,混在大批溃逃的人流中,并不十分起眼。忙着夺占辽阳的后金主力,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

朱由模自北门突围,只是想虚晃一枪,把后金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北方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辽南。辽南丘陵虽无险关,但也可为屏障,扼守辽南连接海外,正是朱由模的一片大好天地。理想总是丰满,但现实很是骨感。

朱由模虚晃的这一枪,半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追他,可当他想转向南下的时候,情况可就很不妙了。努尔哈赤陆续收编了一些明军降兵之后,已经知道了这些降兵的作用,所以后金军现在已经不再屠杀降兵了,反而开始大肆的围捕降兵。

袁应泰自尽,努尔哈赤据有辽阳之后,马上开始了又一轮的溃兵大围捕。后金军大队开出辽阳,正欢乐的四处抓捕逃散的羔羊,朱由模现在南下肯定撞人家枪口上。朱由模很想拼一把,大家一鼓作气冲过去,但是他的部队已经无法实现他的想法了。

苦战多时的部众们,眼下几乎个个带伤,早已精疲力尽。若不是为了逃命,他们早就瘫到在地上沉沉睡去了。而且朱由模这不到三千人里,至少有一千八九百人行动不便,行军已经很吃力了,再打仗可就彻底毁了。

“全速西撤,先过太子河,过了辽河再行休整,看好弟兄们,尤其是受伤的弟兄,别少了谁,别落下谁!”朱由模向南望了又望,最后只能无奈的下令西去。

辽阳已失,辽河以东再无明军立足之地。辽东各处还有明军七十余处堡垒、城池,但丢失了所有重镇,这些堡垒和小城,根本无法抵挡后金的铁骑。努尔哈赤甚至不需要出兵,传檄便可略定辽东诸城,他们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朱由模这个时候去不了辽南,后面再想要辽南,便只能从后金军手里夺了。

虽然万分不舍,但朱由模也不能抛下部队,没了部队,他只能继续做他的罪人无名氏。辽西也还有希望,这个希望便是辽西重镇广宁。广宁北控科尔沁诸部,东压女真、西扼辽西走廊,曾是辽东最为重要的军事堡垒,历代辽东总兵均驻节于此。

虽然随着努尔哈赤兴起,辽东军事中心东移,广宁已经不复往日重兵云集的荣光,但城池和地利优势仍在。若是朱由模能拿到这个军事重镇,肯定能有一番作为。广宁唯一的缺点便是不靠海,不过有山有水,防御努尔哈赤的压力也小一点。

朱由模带着队伍一瘸一拐的过了太子河,但却没能如他计划一样的再过辽河,过于疲惫的队伍实在是撑不住了。大军走到辽河岸边,便说什么也动不了了,只能在辽河岸边扎营休息。也多亏朱由模临走的时候在城里抢了一把仓库,大军的辎重粮草并不短缺,大伙儿吃了顿饱饭之后,营地里才响起了阵阵鼾声。

“殿下,标下等该死,睡过了头,误了时辰,请殿下责罚!”沐辰、高达等人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朱由模正在他们的帐篷外蹲着,几人赶紧上前请罪。朱由模之前说过,清晨便要渡河赶往广宁,结果他们所有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实在是有些过了。

“苦战多时,大伙儿都太累了,多睡会吧!好在并无敌骑追来,估计建奴正忙着在辽阳欢呼,也没心情理我们两三只大小猫了!”朱由模微笑着摆了摆手,他很理解大伙儿的辛苦,现在也没人追命,休息休息也是好的。部队如果一直在疲惫的状态中缓不过来,才是真正危险的。

“殿下,您这是……?”高达几人发现朱由模正在蹲着摆弄火铳,一时都不理解朱由模要干什么。

“闲着无聊,给你们打几只鸟下来,补补身体!”朱由模依旧是笑眯眯的,脸上再也没了昨日的不甘和痛苦。

“殿下?切莫说笑,这东西危险,殿下万金之躯,不可……”几人一阵尴尬,朱由模这玩笑开的有些不合时宜啊!大军新败,损失惨重,谁还笑的出来啊!同时大明的火器现在很是不过关,炸膛什么的时有发生,朱由模鼓捣这东西实在是危险。

“嘭!”众人的话还没说完,朱由模抬手就是一枪,还真给他击落了一只正飞过的黄鹰。

“今日落鹰,明日落的便是努尔哈赤!”朱由模的脸冷了下来,显然他是把天上的鹰当做努尔哈赤了。

“殿下神射!此天助也!日后殿下定能扫灭建奴!”众将纷纷拍马屁,当然也有八分是真的佩服。鸟铳这玩意儿,虽然号称能击落飞鸟,但其实准头特别差,朱由模能击中飞过的黄鹰,真是神准。

“不是天助!这火铳我改了,准头比原来好了很多,不然我也打不着!”朱由模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火铳扔到了高达的手里。

“这?”戚家军也是常玩火器的部队,高达对鸟铳很熟悉,入手一看便知火铳的枪膛被动过,还有很多残留的铁屑呢!但朱由模怎么弄的,他可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诸位大人睡觉的时候,殿下一直在忙活,弄了十来个时辰,才改出这一杆火铳来。自从出了辽阳到现在,殿下一刻都没合过眼!”高无忧等几人手上全是血泡,但还巴巴的站出来给朱由模道辛苦,其实朱由模只是负责指挥,干活儿的全是他们几个。

“殿下,玉体为重啊!”众将已经不再关注火铳,反而关心起了朱由模,这个主心骨年纪太小,现在就连续几天不睡觉,这身体不都祸害完了嘛!

“除了悍勇矫健之外,建奴为什么难打?”朱由模只是在地上写写画画,根本不理众人对他身体的关心,反而问了大伙儿一个问题。

“建奴极重甲胄,先锋精锐尽披重甲,箭矢无伤,刀剑难透,是以人人无畏,我军难以抵挡!”沐辰等人都有和后金军交战的丰富经验,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后金军一层又一层的甲胄。肉搏战中,后金军简直就是一帮小铁人,怎么打都不死,异常的难缠。

“破甲最为犀利者,非火器莫属!孤想,后续我军尽数换装火器,临阵尽以火器接敌!”朱由模事比取巧,有枪炮自然要用,他从辽阳城里抢出了两千余杆鸟铳,不用留着过年啊!

“殿下,火器虽然可破甲,但装填缓慢,精准不足,射程也近,一旦近战肉搏更是如同烧火棍一般,全家尽用火器怕是……”高达是个敢说话的,而且他们戚家军对火器最为熟悉,所以他最有发言权。火器还很稚嫩,身上的毛病多了去了,现在玩纯火器部队,很容易把自己玩死。

“改过的火铳,射程增加了五倍不止,精准更是不输弓箭,装填可以靠训练,近战靠这个!”朱由模又展示起了他刻了一宿膛线的火器,更是拿出了一把没有刀把,但却多了个铁圈的短刀。

线膛枪、套筒刺刀,这都是朱由模玩了几辈子的东西,只要给他东西,他几天就能鼓捣出来。样品很不结实,膛线打两回就磨没了,套筒刺刀更是直接掉了链子,但大伙儿却都信了朱由模。火铳手和长枪手合二为一,这是军事理念的一个突破,一众年轻将领们,接受起来很真就不费力。

“启程,我们去广宁,找工匠,换装!”朱由模再次信心满满,他坚信希望仍在,未来肯定会属于他,可他没想到,广宁还有一个坑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