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发现我们身处医院病房之中,我的左手应该是骨折了,打着石膏,挂着绷带,阵阵剧痛传遍全身。

我转过头去看,她的情况比我糟糕。脖子上固定着脖套,手臂上打着绷带。

“幻浮?”我喊了她一声,听到她微弱地哼了一声应我。

我感到一阵心疼。这已经是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受的第二次重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着我,才会让她受如此罪。

“幻浮,让冯叔来接你回去吧。”

我这话说了有一阵,才听到冯幻浮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带着一贯的不屑。

“哼。”

这时,毛毛推门进来,看到我醒了,高兴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对我上下查看,问东问西。

她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除了胳膊疼,也没别的不舒服。“倒是幻浮,似乎严重很多。”

毛毛的神情有些悲伤,她点点头说:“医生说黑妹就只差一口气,还好抢救的及时,她的命也挺大,算是挺过来了。不过估计得休息个把月才能够恢复。老板,你们怎么就这么倒霉上了那部电梯呢。你们这样,我真的是担心死了。”

我心里有股莫名的愧疚感,总感觉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让冯幻浮遭遇了这场劫难。

看看毛毛,想着她认识我以来的遭遇,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她们我在反思,是不是我不应该多管那么多闲事呢?若只是单纯地开个寿衣店,度日也没有任何问题。真的有必要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生死总是未知的日子吗?

毛毛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和说:“老板,我那会儿去酒店收拾东西,看到地上有把没有染完的香,这才发现你带来的香都已经用完了。回头我们还要去严家庄,得去补点货。你看还需要什么,你给我列个清单,我去买。”

我将头偏向一边,没有说话。

毛毛看了旁边冯幻浮一眼。冯幻浮的头不能随便挪动,只是嘟囔了句什么,她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清楚。

但是毛毛听清楚了,她点着头说:“行,看你这行动不便的模样,这个忙我帮了你,你不用谢我。等我找个纸笔记下来啊。嗯,黑妹要朱砂二两,黄符两沓,铜钱纸五沓,还要磨石一块。磨石一块?!”

毛毛惊讶地瞪着眼睛:“黑妹,你要磨石干什么?磨鬼魂啊?这么重,你的脖子能背得了这么重的包?你不会是让我给你背吧?”

我听到冯幻浮嘲弄地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说到底,毛毛还是骂骂咧咧地把磨石给添加在了购物清单中。

随后她转过头来问我:“老板,你呢?要点什么?”

我沉默片刻,我想让她不要再张罗这些,以后我也不想让他们参与到这类事情里面。毕竟阴阳相隔,魂魄无依,即便我们为了他们好,但他们未必能够知道。这里面的凶险是那般未知,我实在不忍心她们俩任何一个人再受到伤害。

可我的嘴刚刚才张开一半,声带都还没有抖动,毛毛就已经抬着手阻止了我要说的话。她自顾自地在购物清单上写着:“我跟你这么久,你常用些什么东西我看都看明白了。不就是香烛纸钱,针头线脑的,我都已经写上了。如果没有别的什么特殊的吩咐,那我就找人一起去购物啦。”

此时我想要阻止她,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她三两步冲到门口,准备离开。

我暂时撑不起身来,只能听着门“咚”地一声关上。

我长长地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冯幻浮在隔壁床上,呼吸均匀,感觉非常淡定。

突然,病房的门又被打开。毛毛探过头来,动情地说:“老板,你不能不要我。我这辈子能够如此,也已经足够。若是你们真的出事要死,我就和你们一起死,咱们三个到了下面继续斗嘴不好嘛。独活,不是什么好词。”

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将头抽了回去,真的关上门离开病房买东西去了。

我明显看到冯幻浮的身体抽动了一下,我知道她的感觉和我是一样的,毛毛这番话让人为之动容。

她出身底层,以前所做的事情、所遇见的人早就让她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能力。刚刚不过是见我的眼皮微微一沉,她就已经察觉到我情绪的低落。所以才会说出这些令人动容的话,但同时我也知道,这些的确也是她真实的内心表白。

我没有想到我们三个人吵吵闹闹这么久,今天竟然在这病房里能够有如此和谐温馨的时刻。

真是无法不让人感叹,世事难料。

不管怎么说,被她这么一闹腾,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旋即我就回味着刚刚她说的话里有个地方耐人寻味。

“……我就找人一起去购物啦……”

她和我们一样,初次来到这黑哈市,能够找谁一起去购物?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她再回来的时候,是和巴立安一起的!

“你怎么会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惊讶地问毛毛。

“你的手机里有啊。”毛毛无所谓地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我的手机里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又问巴立安。

巴立安本来想抽烟,烟盒都掏出来才想起这里是医院,旋即自嘲地笑笑,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在手掌上敲动。

“我们是同行,你有我的联系方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笑起来的模样又贱又坏,似乎是在嘲弄我竟然这样受伤。

我眯了下眼睛,直接问道:“你在笑话我?”

巴立安连忙摆手:“怎么可能,你误会,完全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入乡随俗不仅仅是指人,这鬼也是一样的。要对付我们这里的鬼,你还是得多请教请教当地人,比如我。”

“你知道那酒店里的事情?”

“当然。”巴立安说,“只是无利不起早,没有人请我去处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现在这个小妞求着我了,我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