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然说的话掷地有声,不光唬得白杨氏愣怔怔的,连宋白氏也直直地看向她,一脸震惊。

唯独宋席远目露赞许,觉得沈翩然说得对,完全想把他说的都说出来了。

沈翩然嘲讽地看向地上的白杨氏,“我和相公现在要带娘走,舅妈还要拦着吗?”

白杨氏自是不甘心,这些天有宋白氏在意她的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之前都是她辛辛苦苦干活还会遭老虔婆的骂,宋白氏来了之后,就没了她的事,她每人拿着绣盘出门和邻里说话聊天,就是回来没绣半针也不会有人多说。

想到那样舒心的日子自宋白氏离开后就不复存在,白杨氏怎么可能会放过,她眼珠一转,想到宋席远有秀才功名,最注重名声,也许沈翩然是哄自己,真去见官,到时候宋席远要不要脸了?他已经是个瞎子,已经没了前途,他肯定是要极力抱住秀才名声的。再者就算去了见官,官老爷也不见得会听他的,毕竟只是一个瞎了眼的秀才,反观她儿子小祐读书用功,已经是童生了,秀才之身只是迟早的事。

如此三番一想来,白杨氏又有了底气,她爬起来离沈翩然远远的,嘴里不放过道:“不成,小姑子不能走,老太太身体不爽,她必须得留下来照顾。”

沈翩然感觉之前那段话白说了,她也干脆,直接动手——当然不是打人,而是推白杨氏进去,锁到她自家院中,任她吵吵嚷嚷,全当做人疯了听不见。

“娘,我们走。”

宋席远握紧宋白氏的干瘦的手,沈翩然跑到另一边扶着,宋白氏有些犹豫:“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家里没粮食没吃的,我在这儿还能给你们留一些……”

宋席远闻言喉咙干涩,“娘,您别担心,我们有钱。”

“是啊,娘。”沈翩然忙说:“刚才不是告诉您我赚了钱吗?我会做药妆,这是我家祖传的,前几日和相公去集市上卖,赚了五六两银子呢。”

“什么?!”宋白氏惊呼,实在是这数字未免太夸张了些,农家人一年都不一定有三两银子的收成,她一脸惶恐:“你,你该不会做什么坏事吧?”

沈翩然哭笑不得:“真不是,您问问相公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宋白氏赶忙转头看向宋席远,后者点头,沈翩然又说:“不光是我,相公也能赚些钱,他抄书卖买,我可瞧见了那字写得真漂亮呢,肯定能卖好价钱!”

宋白氏忍不住赞同,脸上都是骄傲:“没错,远儿读书很厉害的。”

“所以呀,娘,您就别担心了,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俩会好好服侍您的,您以后就过好日子吧。”

宋白氏“这,这”了几声,被沈翩然扶着已经是受宠若惊,现在又说这话,她不禁疑惑她不在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刁蛮媳妇变得乖巧起来了?

这么一想,她也就没注意到脚下已走了百米的路。

沈翩然暗地里得意一笑,给宋席远使个眼色,又想到对方看不见表情一顿,不知是不是似有所感,宋席远清俊的脸同时转过来,冲她微微一笑,那分明没有光彩的眸子里沈翩然却看得出对方在赞赏她,夸她厉害。

一时脸有些微热,沈翩然偏开头,装作无事发生,只是不知道为何心底有些痒痒——想摸。

沈翩然哀嚎自己可真是个颜狗,看见帅哥一笑就走不动道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宋白氏停下脚步,尴尬地喊一声:“小弟。”

沈翩然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褐色短打,皮肤黝黑,五官倒是周正的中年男人,对方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宋白氏身上:“姐要走?”

“是,远儿刚娶了新媳妇,我不放心所以……”宋白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沈翩然不太理解宋白氏的想法,她完全可以走的光明正大,何来的“不好意思”,又不是欠他们家的。

宋席远拱手道:“舅舅,我娘这些天多有打扰,小甥不愿再添麻烦,所以来接娘回去。”

他只字不提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相信白正年会一点不知情,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因为给长辈一个面子罢了,互相揭过,以后不再来往就是。

白正年呵呵一声,道:“小远来了怎么也没进去坐坐,中午留下来吃饭吧,你舅妈做得菜味道还不错呢。”

沈翩然心中腹诽,可不敢尝,怕她在里面下毒呢。

“不用了。”宋席远拒绝,正要再说些推词就此回家,后面传来熟悉的吼声:“当家的!别让他们走,他们偷了我们家东西!”

宋席远和沈翩然具是一愣,白正年倏地将视线落在沈翩然垮着的篮子里,沈翩然当即气吞山河,脑海里一串串脏话呼啸而过。

好家伙,白杨氏这个不要脸的不光欺压他们的娘,连他们都不放过,竟然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沈翩然当即就要撸袖子打人,她上辈子一个单身姑娘为保安全学习了一套近身术,对付乡下农妇算是绰绰有余,今天她要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沈”字倒过来写!

就在她出手的那一刹那,宋席远缓缓走出来,什么废话也不说,吐出两个字:“报官。”

白正年一惊,眼神锐利地看向宋席远,后者丝毫不惧。赶过来的白杨氏听到后,直说:“你报啊,偷我们家东西你还有理了,你去呀,你个瞎了眼的秀才,你看到时候官老爷是帮你还是帮我们?”

这话一出,连原本懦弱的宋白氏都怒起来:“杨氏,你说什么!”

沈翩然更是气得一脚踢过去,“不会说话乱放什么屁,信不信我把你嘴撕烂了!”

这还是头一次沈翩然骂脏话,可见她真的是被气得理智全无。要知道,她这些天连聊天都是小心翼翼不触及宋席远的伤口,白杨氏倒好,直戳人疤痕,沈翩然恨不得把鞋拍在她脸上,堵住她的嘴。

相对于沈翩然和宋白氏的愤怒,宋席远却是诡异的平静,他拉住两个想要为他出头的女人,在这种紧张的时刻,蓦然发出一声笑:“我知道舅妈凭什么底气与我这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