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胆大的。

真出什么妖魔鬼怪……抓了便是。

我倒是从未见过,所以还比较好奇。

结果我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瞧,就看一个人半个身子陷在沙子里,双手正拼命的撑着地面,试图把自己给拔出来,但明显拔不动,甚至上半身还是在往下沉。

他明显很绝望。

急出了眼泪,风沙又混合着眼泪附着在他脸上,兴许这就是“沙泪”的由来吧。

是啊,一个好不容易在长达数小时沙暴中幸免于难的人,却在风平浪静后陷入流沙之中,这怎么想都有些残酷了。

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立即有两个人上前想要把那家伙从流沙中拽出来。

他们一人抓住一条胳膊,拼命往上拉。

“等等!”

我赶忙阻止了他们。

两个人立即迟疑的看着我。

他们甚至在那一瞬间怀疑我是否跟这个家伙有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救了人,就相当于薄了我的面子,而之前他们能活下命来,确实也是欠了我的人情。

但也不能就看着面前的人死掉吧?

所以都有些踌躇。

此时我却说道:“你们这样生拉硬拽,会把他拽死的,流沙这种东西会压迫他下半身的经脉,时间长了,就会缺少感知变得麻木,肌肉也用不上力气,那么其实连接他下半身的,也只有一条脊椎和一层皮囊而已,你们再用力拽,就会把他扯成两半,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感知,直到上来之后,那里血脉开始流通,他才会感觉到痛苦,然后在剧烈的疼痛和失血中,他要遭受几分钟的折磨才会死去。”

听到我的话,两个人立即冒出一身冷汗,明显是不敢用力了。

“那……那怎么弄?”

“速度要慢,当然,就算是再慢,也是有风险的,最好的办法……”

我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大家好歹也是奇人,这种小事犯不着困到你们。”

走上前去,我伸手在那片流沙的边缘处拍了两下,然后说道:“拉吧。”

两个人立即用力一拉,果然就把那人给拽了上来!

那人先是整个人瘫在那里,上半身挣扎,但下半身明显不会动弹。

随后他突然痛苦的一挺上身,整个身体不停颤动,龇牙咧嘴,明显很痛苦。

旁边人都是一脸求知欲的看着我,我摊手道:“蹲久了,腿会麻,稍微一动或者一碰,那酸爽大家想必都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从腰部一下一直到脚尖都是这种状态,并且要痛苦十倍,持续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众人听完,纷纷打了个激灵。

只要一想到那种滋味,那就全身不舒服。

几分钟后,那人总算是恢复了。

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千恩万谢。

大家问起经过,这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确实,大家都是奇人,也是八门中年青一代顶尖的存在。

在几乎没有生物能够幸免的沙暴中,也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可这场天灾也耗干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原炁,结果好不容易等天灾过去,谁能想到在松软的沙地上,竟然会出现流沙坑?

关键这个坑还很小。

为什么自己偏生就会踩在上面?这也太倒霉了一些吧。

不过说不幸,他也是幸运的,起码在最绝望的时候,竟然会遇到能够救自己的人。

这太不容易了。

我摆了摆手,对他的谢意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我总不能看着他死。

相反,我倒是对这个流沙比较感兴趣。

虽然之前没来过沙漠。

但对于某些尝试我还是了解的。

比如在沙暴之后,沙丘迁徙过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出现流沙地的。

流沙往往都出现在那种看起来很稳定,甚至表面上都会长些植物的地方,在人们最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带给生命以绝望。

这场沙暴很大,这片区域的沙丘已经比以往整整高了好几米,在这种情况下,却出现了一个流沙地,这很不可思议。

我蹲下身,歪着头看着那片流沙地。

宋光明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咱们得赶路了,可别在半路上又遇到什么事。”

我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要是想先走,就走好了,我得在这里研究一下。”

“为……为什么啊?这有什么研究的?”

“事出有异,每一处都有可能是破局的点,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我皆是奇人,当然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

宋光明果断摇头。

然后苦着脸说道:“你就不能从众一下?”

“不能。”

宋光明苦恼急了。

转身将我的决定跟其他人说了,他准备看看其他人的意思,如果大家都想走,那……他就领着众人走。

换言之,他是把这份纠结留给了别人。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果然踌躇起来。

现在不知道钱家进行到哪一步了,其实最好就是赶紧追过去。

可之前就因为没有跟随我的节奏,结果差点在沙暴中全军覆没了。

思来想去,众人都不发言。

然后只说一切都按宋光明安排的办。

于是皮球又踢回给宋光明。

宋光明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决定不走了。

于是一群人就围了我一圈,全都蹲在那里,好奇的看着我的举动。

特别像是蹲坑上厕所的。

我研究了一阵,眉头皱起。

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铲子,不停的往下挖。

然后又在沙堆旁边,放置了一个盒子。

盒子有人头大小,三面有孔。

挖出来的沙子直接被两个孔吸进去,又从另一个孔被喷出来,喷出一条沙线,落在很远的地方。

这盒子放在现代化机械中,算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农具都有。

可是放在奇门中,却是难得的宝物了。

很快,流沙地就变成了一个大坑。

一米多宽,七八米深,但依然不见底。

沙漠之中,也并非从上到下通体都是沙子。

若是走到低洼处,或者曾经的河床附近,只要往下挖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土,而土就是有水汽的,也潮湿。

可是这下面,就是干燥松软的沙子,仿佛无穷无尽。

我皱了下眉头,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跳了下去。

才落地,我就举起铲子继续开始挖掘。

可一铲子下去,险些打到身边的人。

扭头一看,竟是李巧巧!

她正好奇的往下面看。

我差点被吓死,立即问道:“你下来干什么?!”

李巧巧却说:“我看你下来了,也就跟着下来了。”

“这……”

这不是个理由。

把我弄得苦笑不得。

直接把她抓起,然后往自己的背后一背,又让她双脚缠在我的腰上,这才放心了一点。

也不能让她什么都不做,那怪尴尬的。

毕竟位置刚刚好,人家把胸口的负重往我脑袋上一垫,她倒是轻松了,我却紧张啊。

只能让她举着那个续航时间极长的电灯,让我能看清这下面的结构。

继续挖掘。

我还就挖出了脾气,我就不信挖不到底了,大不了直接挖进去几千米,甚至挖出上万米!就算把岩浆挖出来,我都得看看流沙的下面到底是什么。

倒不是说我穷极无聊。

奇门所经历的事,就很像是戏剧剧本。

前一页挂在墙上的一把枪,三章内它必须要响!

奇门没有偶然。

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沙暴。

沙暴过后毫无道理的流沙。

这背后必然有什么缘由,能让两件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发生在我的面前。

这就是奇门。

这也是我们奇人的思考方式。

上面的人也没闲着。

他们虽然不想跟我一起胡闹,但也不想让我就直接死在这深坑之下。

所以他们各使手段,将洞口的沙子进行加固,倒是很有效果。

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挖了几百米的距离。

抬起头,上面的洞口就只有芝麻粒那么大一点,甚至不注意看都看不到。

原本外面就是黑天,更难发现一些。

李巧巧有些慌了。

颤声问道:“咱们还要挖多深啊?”

“我怎么也得挖到头!”

我咬牙切齿。

正此时。

头上咻的一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然后噗的一下。

山菟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

她愣了一下,然后大眼睛中就开始蓄水,明显要一发不可收拾。

我哭笑不得,赶忙将她给抱起来搂在怀中。

“你这家伙怎么跳下来了?哪次不都是让你帮我把门吗?”

我以为她是担心我,所以跳下来的,还很感动。

可接下来,山菟却直接举起手中已经变成黑屏的平板。

然后用手在充电口那里戳了戳……

很明显。

是玩没电了!

所以才下来了。

我眼角剧烈的抽动起来。

脑海中禁不住幻想,有一天我油尽灯枯的躺在病床上,依靠一圈机器维持生命,然后山菟这家伙直接把我供养机的电源给拔了,去给自己的平板充电……

血压不由得就冲了上来。

举起手就在她的屁股上一阵狠打!

可是每每这手掌高高抬起,最后都是轻轻的落下。

最后无奈,只能继续把她顶在头上。

我背着李巧巧,山菟骑在李巧巧的脖颈上,双腿正好卡在我的脖子上,别说……还听稳固的!

翻了翻白眼,我继续挖掘。

叮!

铲子刺下去,传来清脆的声响。

我一下子愣住了。

下面是坚硬的东西?石头?金属?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能啊!

按理说,流沙地的下面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坑,只有沙子不停的往下流动,才会在地表产生那样拉扯力,才能让人绝望的陷下去。

所以我一直以为这最底部,应该是一个大坑!

而我真正好奇的,就是这个大坑到底连着哪里。

结果现在就触底了?

还是坚硬的东西?

这让我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另一种流沙地形成的可能。

沙漠中的沙子,因为太过圆滑,松软,如果仅仅是一捧的话,你还可以把它看成固体,但若是以宏观的视角去看,那它其实是流体!

是像水一样流动着的。

表面上不变,但下面会形成类似“地下河”的存在,而地下河在地表上出现类似“泉”或者“井”,人们陷入其中,就会因为受到“地下河”流动的力道,而不停的往下陷,甚至会有一种吸力,让人怎么都爬不上去。

这就是流沙的一种成因。

也是我最不希望发生在面前的一种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