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那不为任何人看到的城府差点因此暴露,他忍住想要放肆大笑的行为,说:“你是说,你想颠覆我们林家?如果不是瞎子,回去的时候记得往街上看一眼,看看这里有多少店铺是我家的,看看城里多少人穿着我家缎子庄做出的衣服,再看看那望春楼里……又有多少人是被我们林家当做商品的!你只有一条命和……好像是一个家仆吧?”

周解语没有回话。

两人擦身而过,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他们的人生路线,却已经开始厮杀。

不过周解语却不认为这是场多么值得炫耀的较量。

他的确只有一条命和一个家仆,但只凭这一点,林修对于他那条人生的线路,就只是一个随意践踏的小石子,根本算不上什么磨难。

总之。

有大腿真是太棒了!

林修回去的时候已是夜晚。

正值华月当空,茭茭如雪,戚霜冷雪的月光照的大地皎洁如水,含波如画。

此一是美景良辰,四下里空寂无人,只林修心中欢愉,思索着那无用废物沈丛飞的大言不惭,更是笑从心起,大为嘲弄。

不闻人声,但见一更夫从街边仓皇奔逃,面色苍白,神色惊骇,竟然不自觉冲撞了自己的车队。

被撞家仆立犯凶狠,一把将其薅在手中大骂:“哪里来的不开眼奴才,莫不是不认得这面锦缎上面的图腾,竟敢对咱们林家无礼?”

更夫却不言乞求道歉,只一昧疯癫大叫:“出事了出事了!大事啊!要死人了!”

兀自大叫中挣脱家仆,又撞开几人踉跄奔出去,铜锣掌灯胡乱丢了一地,一转眼已是跑出几百米去,又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蛮族攻进城来了!”

家仆破口大骂:“疯癫奴才,有眼无珠!”

又掀开车帘对自家主子陪笑:“公子恕罪,是我等照顾不周,才让这等吓人惊着了您,实在该死。”

林修兴意阑珊,脸上仍然是温和如晴的开明笑脸:“无妨的,快些回去就是。”

正说着,但听四周楼上高沿有着一声响动,一位佩刀劲装的门客好手立时机警四顾,道客声:“公子当心,有人来了!”

“什么人?”

“怕是什么梁上君子,不露面的取首好汉。”

十几个家仆纷纷抄起家伙,往四周环顾。

个个骂:“他娘的,今个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得了失心疯吗?非来给咱们林家找不痛快!”

等了一会儿,却又丝毫不闻人声影形,又一家仆忍不住朝着周围大吼:“暗里的朋友还要躲到几时?不若先露几下高招,探探我等虚实,要是没被吓破胆子,就赶快滚开,好让我们公子早些回去休息!”

话未完,一抹银色极光电闪突发而至,那喊话之人连同身边一位家仆立刻瘫软在地。

身后家仆豁然大惊,附身查看,只见两人双目大睁咬牙茫然而死,各自喉咙上都插着一把无柄飞刀。

鲜血洇洇。

此家仆徒然又是一吓,后退而扑坐在地,惊恐地往四面建筑看去,却只有碧瓦飞檐,风摆柳枝,虫声瑟瑟。

众家仆无不惊慌四顾,神色紧张。

那劲装高手却是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使脚挑起死人手中的一把柳叶刀,周身激荡起寒厉阴森的天道之力,那刀就如凭空被人甩飞出去,朝着空无一人的柳树阴影里破空刺去。

黑暗里竟自穿出一声凄厉哀嚎,一个人从树枝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一头栽下来,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见光的小人伎俩,一群废物也敢来这里找麻烦,当真是觉得林家没人了?”

那好手手里握住腰间佩刀,目光四散,鹰视狼顾,脸上表情又如冰霜阴森,又有不屑嘲讽。

事至此时,暗中人再不躲藏,立从房檐屋顶站出几人,有几人从巷子口转出身子,那些人影轻飘飘点地而落,不发声响,各自安静沉默,身绝于影,林林总总,竟然有二十余人。

他们四面合围,将林修一行包在中间。

远处传来脚步,二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尽皆看了过去。

只一少年踱步过来,极到近前,林修突然眉目一顿,这竟是王家的新晋上主王霄!

林修下了车,站在那位劲装好手身边。

“王霄?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王霄提着刀,脸色甚是严肃,跟着他的这些黑衣人已是族中他能使唤出的所有好手,今日一事,他已是破釜沉舟。

眼中所见,大部分目光只聚焦在那位劲装好手之上。

“久闻林家有位手段毒辣心机缜密的年轻少爷,让好几位东河边的老商家都赞叹钦佩,今日一见,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终日只敢躲藏在一位五刃境界的大能身后,实在让人佩服。”

“谦谦君子,不坐危堂,王公子不也明白这个道理,咱们西面的生意好像合作的很不错,今天来看望我这个生意上的好伙伴,却也领了不少好手过来。”

林修微笑拱手,他早闻王家在暗里折了铁兽三人,大能不在,如今已经伤筋动骨,作为合格的生意人,心下早有吞并之意,只不过念极剩余家底,到底还是丰厚异常,只是与其父亲暗中谋划,从长计议。

不过王家也已是没有外壳的肥肉,被人分而食之,恐怕只待秋后。

“我们之间的事,是早晚要算的,说到朋友,西城我家那间‘青墨坊’在昨日被一烂混子闹了事,砸了不少画宝文墨,你可知道。”

林家笑更大了,但他仍是故作惊讶地说:“呀!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去鼎鼎有名的王家店铺里闹事,不想活了吗?”

王霄虽然稳重,心性到底不如这个时常掌管生意,应酬油条的家伙,于是硬着脸冷哼一声说:“我也不知是何人,不不过我的探子跟我说,他事后趁着夜色,进了‘春香楼’去,‘春香楼’林公子总是知道的,那里的掌柜,挂的就是你家的牌子!”

林修眉眼弯弯,心中喜不自胜,眼前这个少年深思远虑,比之王浩,可谓凶险,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幸好他阅历不足,几句话里竟自透露出自己的眼线出来。

自己那日收买之人虽然是个无赖混混,但警惕非常,绝对无人能够跟踪,这下回去,只消找到那日“春香楼”中见那无赖之人,再一一盘问,定能找到此间细作,而后威逼利诱,为己所用……

看来今天这事,恐是王家想与自家撕破脸皮,报复而来,这般也好,自己早已厌倦了对王家的虚伪恭维:“你倒是有些慧根,不像那只只会吃喝的大肚子王浩,不过……你们王家好像在几日前已经连续折了铁兽三人,今天这般兴师动众,怕不是已经用光家底了吧?啧啧,薄了点儿,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毕竟现在跟我杠上……有害无利呢。”

王霄却摇头道:“今天非是我家之事,父亲已然叮嘱过我,对于你们林家决计不可轻举妄动,今天我自非杀你而来,我是为了一个人来给你一个警告。”

“一个人?”林修惊讶了。

“是沈丛飞沈公子!”

“什么?”林修又是一惊,百般思索也不得其中奥秘,于是问,“为了那个废物?”

“住口!”王霄勃然大怒,愤呼出声,“沈公子于我大恩大德,此间情义,是我鞠躬尽瘁才能还清的,你敢再说他一句不是,莫怪我不遵守父亲的命令,全力将你格杀在此!”

王霄面色愤懑,甚为严肃,恐怕口中绝无半点虚言,林修瞧着,面上一颤:“所以……”

“所以你明天在比斗中遇见了他时,就必须乖乖认输。”

“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要知道,武英煮酒大会的前十位优胜者不仅可以得到天瑶阁的认证职位,更会被那天瑶阁第一仙宗天道门收做外门弟子,可是有机会修真练道,飞升上界,永生得道的!”

王霄神色一软,知道这对于凡人而言是何等际遇,他自是不能这般草草了事,于是吸气于胸,鼓了勇气说:“明日我遇见了你,自然也会输掉……”

林修立刻不笑,瞪眼结舌:“什么!你居然为了个外姓之人……”

远处街上,纷纷扬扬的声音突然由远到近,惹了满耳沸腾,仔细去听,那繁华的大街之上竟然传来一阵阵人声马叫,一时间铁蹄蹿踏,马声挣嘶,气势汹汹。

“何人竟敢在城中跑马?”林修思付,听声音数量还不在少数,忽的想到那更夫所言疯话,顿然惊呼失声,大喊不好!

恐怕是蛮族骠骑!

人族与蛮族对立几百年余,几经大战,虽然总之人族优胜,但也不过是人族人数众多,以多剩少。

人族虽然聪慧,精于算计,战场上更多出玄妙,用兵之法天下闻名,奈何蛮族天生神力,体格素质与人族相去甚远,十五岁的普通蛮族人就可单手捏碎牛马头颅!力大无穷,甚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