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思哪里是他这么一个太守能够捉摸的。

目前来看,那锦衣卫还未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故而他准备先接触接触。

按兵不动是不可能的,先了解了对方,在做打算,这也是他连夜派亲信前往京城打探宁泽年虚实的原因。

若无害,那便不必理会,等日子到了,那百户自然会离开。倘若真是皇帝因为察觉到了扬州的猫腻而派来,那他就得计划计划该如何不留痕迹的处理掉这个小小百户。

不够现在还有一点,那就是常四爷。

这个阴阳人是从京城来的,据说是那城里某位颇有权势的太监的义子,说实话,他并不喜欢。

不为其他,单单是那阴柔好男风便让他受不了,若非自己需要这个人稳定扬州局势以及搜刮财富,他早就派兵将其处理了。

只是这派兵,那个扬州城外统兵的郭副将并不听自己的话啊。

宋西野咒骂了几句,醉意微微散去了些,方才回屋。

日落日升,太守府在半夜四更天的时候便结束了宴会,众人虽不知宋太守何故中途离席,但也不会去问,只是捉着辛八志,想要套出点话,可后者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字也不提。

另一边。

罗康平下葬后,按照俗礼,天一亮,作为妻子的柳佳慧就得去祠堂守着,静坐一日,为自己的夫君守护最后一日。

所以,柳佳慧早早的便出发。

宁泽年稍晚些,同罗小小、陆冉喝过粥,便坐着邻居家的牛车进城去了。

他不是不想去祠堂,只是各地有各地的习惯,祠堂呢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故而没了机会,所以他便带着陆冉二人进城先去看看房子。

不同于大邑县,扬州作为主城,仅仅是城门口,热闹程度便甩了前者十条街。

从远处的小山坡上望去,络绎不绝的人们汇聚成三四条长队,朝着城门缓缓前行,他们手里拿着的要么是送给某某家的包裹,要么便是今日新鲜摘的菜蔬,还有些别的玩意,但大都是四周村人们用以谋生活的土产品,包括今日带他们进城的邻居。

邻居的牛车进不了城,故而便只能将宁泽年三人送到这,按照惯例,他寻了个空地坐下,与周围的熟人们一起叫卖起来。

这儿呢离扬州主城不近,是宋太守留给农人们做生意的地方。

“这样看来,那位宋太守人还不错啊。”宁泽年初步点评。

毕竟能做到这样的官,不多。

可又想到大邑县有潘子这样的人存在,他便不由疑惑。

这现实中的冲突,实在是让人无法分辨那位太守究竟是这样的人。

想着,几人便到了门口,从京城回来的几人,早已经看惯了大城市的风光,他们并没有惊叹于扬州的繁荣。

过了城门口的检查,三人便径直赶往先前打听了的牙行。

牙行倒是没有藏匿在角落,光明正大的开在街上,大门敞开,迎着来客。

宁泽年牵着罗小小,身旁跟着陆冉,一进门便有好几人上前迎接。

“哟,这位老爷,生面孔啊。”

“老爷,咱这的房子是整个扬州最多最好的,要不您看看?”

“老爷,前几日咱们这正好进了批好院子,夫人这么美,你可得挑一间好的。”“……”

老爷,是牙行对客人常说的话,类似于老板。

这你一言,我一句的,当真是让人烦,但陆冉,在听到那夫人二字后,却露出了别样的神情。

“停!”宁泽年叫停众人,说实话,迎面而来的热情让他有些不适,这就像是曾经那些中介追赶自己的感觉,虽有些怀念,但终究还是不喜欢的。

他在面前三人之间随意选了一人,“你,就你了,也没有什么好房子,清净点的。”

中间那人长得有些憨厚,当然,这只是表面,他名叫马小兴,是这牙行的连冠了数月的销售冠军,常以憨厚老实的外表迷惑顾客,实则屡屡销售成功。

听到宁泽年的话,他眼轱辘转了转,很快便回答:“有,老爷,咱手上正好有一间。”

“可清净?”宁泽年问道。

“清净。”马小兴取过自个常带在身边的本子,微微弯腰,手超前一扬:“老爷,您随我来。”

说着,还得意的瞧了瞧身后的同僚,炫耀了一番。

……马小兴所说的院子是在城东,邻着贯穿扬州城的一条河,两岸的随风舞枝的杨柳,清澈的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两岸古朴的建筑。

这儿确实如马小兴所说,很安静,少有人经过。

门口趴着的两只石狮子虽爬了不少青苔,但仍散发的气质证明着这儿曾经是富贵人家。

富丽堂皇的大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其上俯看长河的门匾也不知去了何处,光秃秃,看上去很空。

站在院子门口,宁泽年看了看两侧,两边是有人家,据说也是外地人,不过并没有在意,只是怎么看这两侧共三间院子,像是一户人家似的。

该不会一户人家拆成了三户吧,这牙行可真会做生意,一笔赚三笔。

也罢,没什么关系,宁泽年耸耸肩,便随着牙子马小兴走了进去。

这进了院子,迎面就是一股荒凉气息袭来,四处长着的杂草恰当的衬托着这股气息,很显然,牙行并没有打理。

宁泽年往门外看了看,苦笑一声:“还真是‘清净’。”

马小兴自然是意识到这点,他讪讪笑了笑说道:“老爷,您要是看上了,咱可以免费帮你打理一番,保证到时候跟新的一样。”

这还差不多。

继续往里走去,真如他所想,原本这儿的三间院子就是一间,牙行将其分成了三间,一旁挡在月门前的异色石墙便是证明。

“你这,什么意思?”宁泽年指了指,表示疑问。

马小兴解释道:“老爷,是这样的,这院子先前太大了,没人买的下,所以掌柜的就将其分成三个,便宜些,也能出手了,不过您可以放心,这中间的院子绝对是最大最好的,您瞧着雕刻,可是请了淮南道手艺最好的师傅……”

牙子滔滔不绝的介绍,是什么好词都摆了出来,然而一旁的陆冉却发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