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重新探出头,本是精密的花园中似乎时不传着从大牢中飘来的惨叫声。

风轻轻吹拂,淡淡血腥味夹在在花香中,是一种最原始的刺激。

是心底邪恶念头的涌现。

宁泽年轻咬嘴唇,疼痛使他得到短暂的清醒,揉了揉鼻尖,目光继而被不远处藏在花丛中的一方亭子吸引。

是那一座何其华丽的亭子,檐牙高啄,所用的木料皆为贵重红木,月光下,迎面便是一股金钱的味道,其贵重程度,怕是在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但却少了亭子本该有的素雅,多了些俗气与肃杀。

收回目光,他伸手就要取土,忽然只听见一声嘶鸣,是划破空气的声音。

心头一惊,来不及反应就是一手撑地翻滚躲闪。

而当他再看向原来位置时,那赫然插着一柄短剑。

“什么人!”

被发现了。

宁泽年随意抓起一把土,塞入锦袋中,就要离开。

但此刻,在那月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道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必多想,断然是刚才的一剑惊动了守夜的侍卫。

转过身,正要准备跳墙离开,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那人持剑,一席血红衣裳,其上点缀着数朵海棠,少有的光芒下,可以看见那人惨白的脸,尤其是在半夜,难免吓人一跳。

这一刻,宁泽年耳边响起了陆冉的话。

“你若要去东厂,需得小心两个人。”

“一个是上次伤我那人,东厂掌班郑开,八品身手,眼如鹰,挽弓百米可射杨。”

“另一个是剑圣之下当世用剑第一人,血花染衣,肖末。”

“他是九品?”宁泽年问道。

陆冉只是摇摇头,道了声不知。

是啊,世间见过肖末出手的人并不多,其实力如何,又有谁知道。

不过此刻的宁泽年能够体会一番当世用剑第二人的实力了。

肖末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他缓缓出口:“你不是上次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就是陆冉。

“你胆子很大。”

他没有出剑,那些侍卫也只站在月门外,没有进来。

宁泽年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后花园这种地方都能遇见一个,还是个高手。

这运气该说什么呢,是主角光环还是天要亡我,他没时间嘀咕。

拔腿就要动身,他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虽然打不过,但总不能逃都逃不了吧。

再说了,二人之间还有段距离。

然而,肖末的剑也不慢。

磨剑三十年,一朝出剑斩芳华。

寒芒一出,随即便到。

刚翻上墙的宁泽年还未跳下,迎面就是一道剑气袭来,好在反应够快,侧身躲开。

饶是如此,他的手臂也还是受了剑气一击。

依旧是左肩,上次的伤还没好彻底,又添新伤。

回头看了眼,宁泽年顾不得太多,捂着手快步逃开。

那些侍卫愣了愣,也快步追赶而去。

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宁泽年,肖末并没有追去,而是轻轻跳下,伸手捡起宁泽年落下的东厂布局图,看着上边熟悉的印记,久久没有动作。

“跑了?”郑开缓步走来,他的背上是一张虎皮弓。

听到同僚的话,肖末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布局图扔给前者,侧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今夜是你当值,出了事自己与厂公请罪。”

捏着手中布局图,郑开的神色不由凝重,图上边的印记乃是百晓堂专属。

他此刻并没有想着找百晓堂兴师问罪,毕竟饶是如东厂,也无法得知百晓堂的去处,而最让他恼火的则是两次东厂闹贼,都是他当值,什么意思。

上次东厂没有损失什么,厂公并没有责怪他监管不利,但这次不一样,对方是带着布局图而来,目的为何,显而易见。

甩手一拳砸在墙面上,生生出现了凹陷。

“追,今天抓不到那个人,自己去刑房领赏。”

身后侍卫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说道:“是,大人。”

东厂有掌班四十余人,官职也不高,但这两位掌班可不一样,那都是厂公身边的红人,饶是掌刑千户、理刑百户见到了,也得毕恭毕敬的行礼。

他们只是番役,更没地位。

几人快速离开,只留下郑开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手中布局图,咬牙切齿:“百晓堂!”

另一边,宁泽年并不知道自己落下的布局图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更不知道其中包含的意义,此时的他顾不上这些,穿梭于各个院子,躲避来人的同时,还得规划最近的逃跑路线。

然而东厂地形过于复杂,饶是他脑海中有完整布局图的指引,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些慌不择路。

而且手臂上的两道上还一起开始作祟。

肖末当真是个高手,那一剑,至少现在的自己没法抵挡。

又是翻过一处高墙,他向后看了眼,半个东厂都亮起了烛光,每一盏灯都代表着数名东厂番子。

眉头紧皱,他看了眼前边,由不得细想,便跑去。

火光愈发接下,肩头的伤以及身上的疲惫在无时无刻告诉他需要休息。

他看着面前的一间屋子,并不知道里面有谁,但这种时候,没有细想直接纵身跳了进去。

屋内仅有一盏红烛摇曳着火苗,空气中飘着的是淡淡胭脂味。

另一头是窗户前,有一道身影坐着,伴着月光,似乎在看着什么。

宁泽年的步子很轻,缓缓朝着那人靠近。

大抵是察觉到有其他人的出现,也或许是外边嘈杂的搜寻惊动了窗前那人,她回过头,看见的竟是宁泽年。

“是你!”

是高姣。

教坊司案件吴郎中的侍妾。

二人面面相觑。

“你是谁,你为什么认识我?”高姣下意识护住胸前,但一想到自己所在,又松下了手。

这是东厂,哪有一个正常男人。

宁泽年刚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忙是伸手捂住高姣的嘴,摇了摇头。

“开门!”门外那人喊道。

高姣看着面前的少年,虽不知道其容貌,但能从后者动作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温暖,她拨开檀口前的手,轻声道:“是郑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