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清冷地洒在废弃厂区荒凉的土地上，将满地碎砖、锈迹斑斑的机器零件都镀上了一层银白。风穿过残破的厂房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低低的呜咽，更添了几分萧瑟。方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狼藉的一切——昏死在地的壮汉、瘫软抽搐的豹哥，还有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的楚天，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

楚天……这个平日里在班级中永远缩在最后一排，存在感低得像空气，偶尔还会因为数学卷子上刺眼的红叉被老师点名批评、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男生，此刻却如同降临凡间的战神。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单的抬手、侧身，就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瞬间解决了三个穷凶极恶的绑匪。那干净利落的动作，那面对凶器时平静无波的眼神，还有刚才那句仿佛带着九天之上无尽威严的“你，在威胁本帝？”……这一切都像一场离奇的梦，远远超出了她十七年人生中所有的认知范畴。

恐惧还残留在四肢百骸，让她指尖发凉；震惊如同巨石投入心湖，掀起滔天巨浪；茫然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楚天；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多种情绪如同潮水般交替冲击着她的神经，她看着楚天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后缩，脚尖蹭着地面往后挪了半寸，但双腿早已没了力气，刚一动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楚天走到她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一米。方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不是运动后的汗味，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男士香水味，更像是雨后清晨山林里的气息，混着泥土的湿润和草木的清新，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属于强者的压迫感，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莫名安心。他垂眸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看着她眼角还挂着的晶莹泪珠，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双深邃得像夜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泛起的微澜。

“没事了。”他的声音比刚才面对绑匪时柔和了许多，没有了那份冰冷的威严，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在给她一颗定心丸。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瞬间击溃了方莹强撑着的最后一丝防线。从被绑架到刚才直面凶器，她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哭、不敢闹，生怕激怒绑匪。可此刻听到这句安抚，一直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小声的呜咽，而是毫无顾忌的放声痛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胸前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楚天看着眼前哭得像个迷路孩子似的女孩，微微一怔。他纵横九天万载，见过仙子为情垂泪，见过神女为苍生泣血，那些眼泪或凄美、或悲壮，却都带着一种距离感。而眼前方莹的哭，纯粹是凡人少女在经历恐惧后的情绪宣泄，带着毫无修饰的脆弱与委屈，这让早已习惯了孤独与强大的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像寻常少年那样慌乱地说着“别哭了”“没事了”之类的安慰话，只是缓缓伸出手，动作略显生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掌心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原本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方莹，在感受到这股力量后，狂跳的心脏似乎都平复了一丝，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别哭了，危险解除。”他的安慰方式依旧直接，没有多余的温情，却很实在，“此地不宜久留，等会儿可能会有人经过。”他指的是厂区外偶尔会出现的巡逻保安，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多待一秒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方莹抽泣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努力想止住哭腔，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她的目光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壮汉和瘫软抽搐的豹哥身上，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小声问道：“他们……他们会不会死啊？”她虽然恨这些绑匪，但也从未想过要闹出人命。

“死不了。”楚天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实，“只是需要躺一段时间。”他下手极有分寸，那两个壮汉看似伤得重，其实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受了些皮肉伤，养几个月就能恢复；至于那个豹哥，不过是精神崩溃，能不能恢复正常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性命肯定无虞。在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界的律法之前，他并不想轻易沾染人命因果，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弯腰，捡起方莹掉在地上的粉色书包，书包上挂着的毛绒兔子挂件已经有些脏了，他用手指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走到不远处散落着书本的地方，蹲下身，动作不算温柔但却很仔细地将一本本习题册、笔记本和一支掉在地上的钢笔捡起来，按照大小顺序塞回书包里。做完这一切，他拉上书包拉链，走到还在轻轻抽噎的方莹面前，将书包递了过去。

“能走吗？”他看着方莹依旧有些发颤的腿，问道。

方莹试着迈出一步，却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酸软，刚一用力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楚天见状，没有多言，直接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几乎承担了她大半的重量，让她瞬间站稳了身体。

“我……”方莹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自在地想收回胳膊，但此刻她确实没有力气自己走路，只能小声说了句“谢谢”，任由楚天扶着她。

“走吧。”楚天扶着她，朝着那辆借来的摩托车走去。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发生过，只是经历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来到摩托车旁，楚天先将粉色书包挂在摩托车的车把上，调整了一下位置，确保不会掉下来，然后才看向还被自己扶着的方莹：“会坐摩托车吗？”

方莹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平日里连电动车都很少坐，更别提这种看起来有些狂野、引擎轰鸣声很大的摩托车了，光是看着就有些紧张。

“扶稳我。”楚天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废话，自己先长腿一跨，坐了上去，双手握住车把，然后侧过头，示意方莹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方莹看着那并不宽敞的后座，又看了看楚天并不算宽阔却格外挺直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坐了上去。她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只能轻轻抓住楚天腰侧的衣角，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将衣角攥出了几道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