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宴厅正中，王允向着主座上的袁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袁绍一只手拄着脑袋，优哉游哉地望着座下垂老的王允，悠然道：“不知司徒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袁绍与王允在品级上算是同级，且王允年岁较高，按照李节，王允登门拜访，袁绍应该起身相迎才是。
可袁绍非但不主动起身，甚至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王允展现了十足的蔑视。
可王允却丝毫不愠怒，礼节周全后才缓缓答道：“老夫听闻将军平定叛乱，大显神威，特此前来祝贺。”
“哦？”袁绍微微抬了抬眼，“司徒大人夜半来此，只是为了祝贺本将军？”
“老夫还给将军准备了贺礼。”
说罢，王允轻轻一拍手。
在他的身后，王紫澜捧着一颗晶透发亮的宝珠走了上来。
“这颗夜明珠，就送给大将军品玩。”
袁绍不屑一笑，婢女立刻会意，接过王紫澜手中的夜明珠，放在手中打量了一番。
不得不说，这颗夜明珠的确是个宝贝，就连袁绍都觉得罕见。
但袁绍还是没有露出半点好脸色，只是不动声色地向一旁的许攸使了个眼色。
许攸立即会意，昂首冷笑道：“司徒大人这是何意？大将军岂是贪图钱财之人，还请收回去吧。”
“许大军师误会了，”王紫澜昂首直视许攸，不卑不亢，“家父这颗夜明珠意在犒劳平定叛乱的将士们，给大将军的贺礼另有他物。”
“哦？”许攸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司徒大人还有其他珍宝？看来王司徒这敛财的功夫是丝毫未老啊。”
说罢，席间便哄堂大笑起来。
“军师谬赞了，”王紫澜向着许攸一拱手，目光傲然从席间冷笑的人们的脸上一个个划过，“家父确实有一件稀世珍宝是军师您闻所未闻的！”
“哦？王司徒果然好手段，还请让许某人开开眼界吧。”
许攸见王紫澜面对自己的讽刺，非但不恼怒，反而还变本加厉，不禁在心中暗笑这妇道人家的愚蠢。
王紫澜不慌不忙，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笑：“那就要请诸位听好了，这件珍宝可是在座各位都没有的。”
许攸和席间众人对视一眼，都是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不住地起哄，就连一直绷着表情的袁绍也不禁嘲弄地笑了起来。
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中，王紫澜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件珍宝，名为两袖清风！”
......
一时间，整个席间鸦雀无声。
众人的笑容也都凝滞在脸上。
袁绍放下了手里的夜明珠，已经是满脸黑线。
许攸更是灰头土脸，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放肆！”
本来在席间一言不发的文丑忽然一拍桌子，“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敢在这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原本这种事情是轮不到文丑一个武夫开口的，但文丑看袁绍和许攸都被这小女子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挂不住，却又不能公然发作。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他这个不懂礼节的粗人莽夫来打破僵局。
袁绍心中满意，嘴上却厉声呵斥，罚文丑离席思过，这才作罢。
王紫澜把这一唱一和的戏码看在眼里，心中也和明镜一般。
把袁绍逼到如此地步，下马威已经给够了，随后就应该直切主题了。
于是，王紫澜又后退一步，朗声对席间众人说道：“家父要送给大将军的真正贺礼，乃是大将军的前途！”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诧异。
但有了刚才的教训，众人都对王紫澜的语出惊人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心中觉得荒唐，但怕王紫澜开口发难，一时间也不敢笑出声来。
田丰摇摇头，不屑一顾地笑笑：“王司徒年过半百，和我们大将军一同位列三公，请问司徒大人如何将前途送给大将军？”
“大将军平定叛乱，已经为朝廷扫平了皇甫家和吕布这两大威胁，”王紫澜不慌不忙，悠然分析道，“而挡在大将军面前唯一的障碍，不过就是这司徒的位置罢了。”
听到这里，袁绍已经嗅出了一丝端倪。
原本倚靠在椅子上的他立刻坐起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王紫澜。
“所以家父送给大将军的贺礼便是——司徒之位！”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王紫澜说完之后，席间已经是鸦雀无声。
众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望着站在席间的王允王紫澜父女，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王允身为三公之一，是能够和袁绍平起平坐的存在。
虽然没有兵权，但只要王允铁了心要和袁绍对抗到底，虽然不能力挽狂澜救回吕布，却未必不能救出皇甫父子。
可此刻却主动提出让出司徒的位置来。
这无异于向袁绍举手投降。
如此一来，所有的生杀大权，就完全落在了袁绍的手里。
就算袁绍与王允交换，暂时放了皇甫父子和吕布，但没了王允限制的吕布无疑将成为一手遮天的存在。
到那时，就算他们跑到天涯海角，袁绍也总有办法杀他们灭口。
这样的策略无异于一场豪赌，固然能保全一时，但终究还是逃不出袁绍的掌心。
对于王允的打算，袁绍显然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喜出望外的袁绍立刻拍板，同意了王允的计划。
并许诺作为交换，会免去皇甫家和吕布的一切罪名，只是将他们削职为民，让他们一家离开洛阳，去别处自谋生计。
这样的交换在旁人看来也许十分愚蠢，但王允想要的也仅此而已。
在和王允达成共识后，袁绍直接拒绝听取所有谋士的意见，立刻解散宴席，开始筹备第二天的上朝。
以袁绍的实力和手段，拔除王允这颗绊脚石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这样的捷径还是太过诱人。
王允的主动退出，让袁绍距离自己一手遮天，左右朝政的梦想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从大牢里放几个没有一官半职的草民出来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皇甫穆和吕布有通天的本领，区区布衣之身对于袁绍来说不过是渺小的蝼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