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看司机没有停车的意思,将要驶离路口,江岩陡然拔高声音。

桂言义看江岩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得让司机停下车。

许妍问道:“江岩,你准备怎么做?不会要把他们带走吧?我们车已经坐不下这么多人了。”

江岩想了想,说道:“冰茜不是说镇上建了救助站么,我准备把他们送到救助站去。”

薛冰茜道:“老师,没有用的,以前也有人把他们送到救助站,但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他们又接出来,甚至还有人给过他们父母钱,让那些人同意孩子们留在救助站,可是等他们一走,这些孩子们依然会被接出来。”

事情的确有些棘手,江岩也觉得难办,他思索片刻,问薛冰茜道:“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不远了,再走两公里山路就到了。”

“两公里,那不正好走走散散心。”江岩对桂言义道,“我记得你说过慈善基金的福利院快要建好了,就让司机把这些孩子们送到天海,剩下的这段路,咱们走着进村。”

“啊?这样不合适吧?”山路不比平路,虽说三公里听起来不远,但走起来要比平路的五公里都费劲,更何况还有行李,桂言义提议道,“老师,要不咱们先去村里,把女孩子们先安顿好之后,咱们再返回来救助这些孩子?”

“时间不等人,说不定这样一耽搁,就会有孩子在此期间遇险。”江岩摇摇头道,“这样吧,你们先去村里,我留下来照看这些孩子,等你们安顿好再让司机回来。”

他话音刚落,许妍就说道:“江岩,我留下来陪你一起。”

“我也留下来,老师。”邵湾紧跟着说道。

“我也想留下来。”冯琦也说道。

桂言义和薛冰茜对视一眼,桂言义对大家说道:“既然这样,就按照江老师最初的提议吧,咱们等会儿步行进村。”

“行。”

在的众人轰然应允中,江岩“哗啦”一声拉开车门,快步朝后方的路口走去。

在车里还不觉得,但是亲身站在路口才发觉,来往的车辆卷起的风凛冽直刮得脸生疼,时不时还有沙砾石子被轮胎碾压崩起,打在身上隔着衣服都觉得隐隐作痛。

如果崩在脸上,至少也得破相,江岩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孩子们是如何能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玩耍的。

他穿梭车流,很快来到孩子们身前,凑近了才发现,这些孩子比他想象的更为凄惨,寒风冽冽,他们大多都还只穿着单衣,脸蛋冻得皲裂,有的甚至已经冻伤化脓。

望着这些神情呆滞的孩子们,江岩心中不由一痛,俯身对年龄看着最大的孩子说道:“你们跟我走吧。”

那个孩子歪着头茫然看一眼江岩,咧着嘴角呵呵直笑,口水又淌了出来,吐字不清晰地说道:“我妈…就让在这…不让走…接我…我再走…”

“你妈让我来接你的。”

“不行…我没见过你…走了…我妈打我…”说完之后,孩子又撅着腚蹲在地上,跟另外几个孩子一起抓石子玩。

这时,从路边远处的田里走来个中年人,朝江岩喊道:“你干啥的?”

江岩对有人出现并不意外,这些孩子都是摇钱树,肯定会有人在附近守着,要不然真有孩子被撞死,肇事司机却逃了,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岩直起身,待那人走近一些,扬声道:“看这些孩子有点可怜,想给他们找个生活的好地方。”

“还是个好心人。”那人似笑非笑地说,“不过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又不是无主的东西,可不是像捡垃圾一样随便说说就能带走的。”

江岩懒得跟他打哑迷,直截了当说道:“多少钱?”

江岩的直率让那人有些吃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竖起一根手指,道:“十万块钱一个人。”

“不可能。”江岩虽然不缺钱,但是并不想把钱多给这些畜牲,他早就从薛冰茜口中得知“行情”,道:“三万,最多三万一个人。”

“八万!”

“四万!”

“六万!”

“五万!”

“成交!”

江岩听到这两个字,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些孩子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却被父母亲人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在车里的众人看来,江岩只不过是匆匆跑到孩子们身前,然后跟出现的大人简单说几句话,就完成了整个交易,接着便领着孩子们回到车边。

一切就像是逛菜市场买萝卜白菜一样快速和简洁,只不过,“买”来的却是活生生的的人,这笔交易之沉重,震撼灵魂。

许妍已经领着学生们收拾好行李物品,全都从车上卸了下来。

待江岩领着孩子们回来后,大家都一言不发地安排孩子们进入车里坐好,江岩为这些孩子一一系好安全带。

这一次,在江岩面前,孩子们表现得很听话,江岩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方才那人高速他们,要他们都听江岩的。

这些孩子对那人的话很听从,很显然,那人和他背后的群体,也就是法理和生理上都是孩子的父母的那些人,是孩子们眼中无条件信任的人。

在孩子们对那人的态度中,江岩能够感受到一种讨好的感觉,孩子们故意用听话来讨那人的喜欢。

江岩能看出,这些孩子虽然心智不全,但是也有血有肉有感情,懂得尽力希望得到父母的喜爱。

只可惜,他们所希望的父母喜爱,永远也没有机会感受到了。

汽车缓缓开动,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带着孩子们去往安全、干净、快乐的新生活,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件喜事。

可是在场的众人谁也笑不出来,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江岩心中毫无拯救五条生命的快意,只有浓浓的悲伤。

这次改变的只是见到的五个孩子的人生,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中,也许有更多的孩子被这样对待,鲜活的生命只落个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果…

另外,他没有跟任何人说的是,刚才他所见的那位,无论是谈吐和气质,都不像是村里的穷汉。

也许这些孩子中,并没有人是他的亲生孩子。

即使江岩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也没有敢深想下去,唯独希望事实并非如他所猜测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