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么，我就去找你九姨娘，我要把你婶子赎回来。”
“你知道九姨娘那时候的嘴巴张的多大？八十万啊！别说过去了，小辰，你也知道，八十万到现在都不是个小数目，我哪有那么多钱？我就在她店里闹，说要砸了她的买卖。”
“结果被你九姨娘一顿好打，躺着回去的，到家之后我爹听说了这件事，又给我一顿好打。”
“为了一个当婊子的得罪九姨娘，不值得。”
江辰疑惑问道：“那……你是怎么和婶子结的婚？”
按理说，照着陈叔描述的这个情况，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娶到那个女人了。
“后来你婶子就被送回去了呗，九姨娘问了一嘴情况，当场就拍板说收了你婶婶这个干闺女。”
陈宽说着，嘴里咬着烟竖起一根大拇指，烟雾燎的他闭上了一只眼睛，使劲瞪着另一只眼睛：“女中豪杰知道不？你九姨娘绝对的，这个。”
“后来你九姨娘找我爹谈我和你婶子的婚事，我爹不干，就算九姨娘的干闺女嫁给我已经算是门当户对了，但是你婶子出身不干净，而我爹么，这些年听别人的闲话已经够多的了。”
“结果，结果你知道九姨娘想了个什么招吗？”陈宽的嘴角和眼尾都抽动了两下，像是又想哭又想笑似的。
“她直接拎了二斤猪头肉一壶酒，去找你师父保媒了，你师父当年在江湖上，那可当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他也认了你婶子当他干闺女，我爹终于也服了，答应了这门亲事，但是我……但是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这件事会害了你婶子……”
说着说着，陈宽的眼睛开始泛红了。
“你婶子最喜欢我做的河豚汤，结婚的当天，我亲自下厨做的一碗，那河豚是人工饲养的，绝对安全。”
江辰还真不懂这个，追问道：“为什么？不都说冒死吃河豚吗，为什么说人工养殖的就安全了？”
陈宽抽了一口烟：“河豚是怎么有的毒？因为他们吃的藻类，都是含有毒素的，一般的鱼吃了当场就死，但河豚不会，还会把毒素留在体内，这就是人吃了为啥会中毒，河豚本身是没有毒性的。”
“在养殖的时候只要控制好饲料的量和比例，一般都不会有事，就算有毒，也不会要命。”
江辰又不是傻子，话已经说到这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有人下毒？！”
陈宽点了点头，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斑驳皱纹的脸上冲刷出了一道道痕迹。
“除了我爹，还能有谁呢？他做的算不上是天衣无缝，他好像就是要叫我知道的，但我又能如何？！我杀了他吗？”
“我当即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断掉双手废了一身修为，我爹也气的当场吐血，从那以后大病不起。”
“后来我遇到了你师父，让你二师兄治好了我的双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给你师父当起了厨子。”
陈宽指尖的烟头上，猩红一点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也赶紧吃，吃完了滚去丐门当你的帮主去，你薛叔说的没错。”
“千机门的弟子不与人争，争了，就不能输。”
江辰这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的师父都不怎么出门，但是自己的坟头饭，永远都有人安排。
原来是陈宽在帮忙。
听完了他的故事，江辰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仿佛亲自体验了一段悲惨与无奈。
吃到了这碗河豚汤，但江辰心里并不高兴。
“谢谢您，陈叔。”江辰站起来，朝着外边走去。
“等一下！”陈宽突然喊道：“小辰！我之所以在你师父手底下心甘情愿这么多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江辰回过头。
“当年我抱着你婶婶的尸体，万念俱灰，刚想随她一起去了，你师父阻止了我。”
“他说我阳寿未尽不得自寻短见，否则和你婶子这一段孽缘就算了结，生生世世都不再有缘分。”
“我听你薛叔说，你有神灵庇护，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你帮我问问，你婶子过的还好吗？”
江辰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崔珏告诉过他，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自杀者，必然会遭到天谴。
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自杀的人，会下到十四层地狱。
所幸，所幸师父阻止了陈叔。
江辰回过头，对着陈宽点了点头。
“好，没问题。”
江辰的步履沉重，陈宽一边抽着烟，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风扇。
风扇转啊转，转啊转。
那张心心念念的脸，似乎隐隐约约，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我的，我的！”
一阵有些癫狂的声音传来，赵臣功猛然从外边冲进来，抱着江辰没喝两口的河豚汤往嘴里倒。
“过了，过了，我过关了！”
“滚出去！”陈宽两手一挥，赵臣功的身影一晃，再度摔出门外。
“脏了我的店……”陈宽的嘴里骂骂咧咧。
江辰听到动静回头，心里也是十分无奈。
真是为了过关不要脸了……不过这关过了，又能如何？
前边儿可是有我大师兄拦着路，你能过了？
我咋就那么不信呢！
江辰冷哼一声，回过头来，走向了卫民小卖店。
老旧的电风扇座在柜台上，有气无力吱呀吱呀地摇着，薛卫民一下一下摇着手里的蒲扇，秃头闪闪发光。
看见江辰走过去，薛卫民脸上的笑容慈祥的像是个什么似的。
“怎么样，河豚汤好喝吗？”
“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