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身影悠悠醒来,眼镜低声问道:“小不点,怎么样?”

小不点努力转了转脖子,虚弱道:“浑身没力气,头晕得很,我可能生病了。”

老狗往他额头摸了一下,鄙夷道:“才一点点热度,晕个锤子,起来干活,别等虎哥过来抽你!”

小不点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咬咬牙又挥动起了镐子。

叶天行看不过了,斥道:“你算什么东西?都这样子了还让他干活?!”

老狗一下子跳了起来,骂道:“新来的就想造反?!”冲外面喊道,“虎哥,虎哥!新来的不听话!”

不多时,外面气势汹汹奔来一个壮汉,大眼一瞪,吼道:“哪个?哪个不听话!”

老狗顿时胸膛都挺直了些,指着叶天行道:“就是这小王八蛋,昨晚就忍了他一晚了。”

壮汉不由分说,抬腿就是一脚,叶天行侧身闪过。

壮汉大怒:“哟呵,还敢躲!”抡起手中木棍甩将过去,叶天行一把抓住,壮汉抽了两下,纹丝不动,心中一阵发毛,扯着嗓门喊道:“大狗,去,把老马他们都给我叫过来!今天不给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了!”

络腮胡挤上前来,盯着壮汉,冷冷道:“小不点病了,干不成了,这小兄弟就说了一句公道话,老狗他发癫找茬。”

“病了?病了么拖出去啊!还要我教?!”壮汉大声道,又是叫过老狗,“先给我把小不点拖出去!”

“哎哎哎,好咧。”老狗点头哈腰,招呼了几个人,随意地把小不点扔进矿车,往矿洞外拉去。

壮汉这时方才抽出棍子,正欲再次发飙,眼见络腮胡皱了皱眉,舔了舔嘴唇,举着棍子指点叶天行,撂下一句狠话:“下次再被老子逮到,不卸你一条腿,老子跟你姓!”怒气冲冲腆着大肚子大摇大摆离去。

待他走远了,眼镜凑上来,低声道:“兄弟,忍忍,别和他们杠,上个月……”瞄了一眼四周,靠近道,“一个新来的被打断了腿,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叶天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谢谢提醒。”

挖矿没日夜,中间来过一次看护的马仔,扔了一堆馒头提了一大桶水,在矿道里填了一下肚子将就着过了。

再次走出矿道的时候,天已漆黑,叶天行估摸着要接近子时了。

虽然自封了修为,体质自然还是极好的,也未有疲惫。

络腮胡有意无意和他并排走,略有几分惊奇道:“小兄弟,以前做什么的?身板不错啊。”

叶天行淡淡道:“自小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

络腮胡叹了口气,道:“不容易啊!运气不好,到这鬼地方了。”又压低嗓音道,“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冲出去。”

叶天行看了看络腮胡,似笑非笑:“这里看得这么严,凭王哥的身手,能跑早就跑了。”

络腮胡冷笑一声道:“单枪匹马,没这本事啊。”

如此过了七八天,叶天行与工友们慢慢熟悉起来。

四眼大学毕业就失业,本想着先在这座城市打打零工再找机会,未曾想被这帮人盯上了,已经在这边两三年了。一开始也没少吃苦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每每想起家中亲人,哀伤还是不由自主地自眼睛中流露出来。

小不点自小体弱多病,刚成年,父母在一次事故中双双身亡,亲戚们一开始还有所照应,后来也是慢慢淡了,想着离开老家到大城市里打工,谋个生活,在劳工市场遇到了黑中介,进了这里。

大狗以前是火车站的黄牛,八面玲珑,小日子过得不错,自以为黑白两道都混得不错,便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某天招惹了一个“大人物”,被打断双腿扔在郊外,“恰巧”被这伙人发现了……

大傻本就智力偏下,走哪儿吃哪儿,父母为了找他也是操碎了心,几次走失,几次找回。一天他到一个小饭馆,一伙人招呼他一起吃,以为遇到豪爽的好心人了,不疑有他,吃完随他们走了,说是“换地儿继续喝”,便是换到了这里。说起父母,他就在那边傻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呜呜呜,我在这边挺好,有吃有住的,不要爸爸妈妈一直找我了。”

王麻子是特种兵退役,据说在车上被迷晕了,掳到此地。

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是夜,叶天行翻身而起,平静道:“够了。”

大狗将睡未睡,被叶天行一句话扰了睡眠,怒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叶天行长身而起,随手一拍,将这个狗腿子一掌拍晕,朗声道:“四眼,大傻,小不点,想离开的,跟我走。”

大傻“哦”了一句,憨憨地走到身后,四眼找了半天,戴上了眼镜,颤声道:“小叶,你是不是发烧了?胡话别瞎讲,人多嘴杂,睡了睡了。”

小不点翻了两个个儿,犹豫了半天,坐起又躺下,叹了口气,索性不去看他。

络腮胡毫无睡意,慢了大傻一步,紧跟在身后旁边,舔了舔嘴唇,目露凶光:“那就干!”

最终,四眼还是咬咬牙加入了队伍,小不点一边哽咽一边道:“反正在这边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不一样,小叶,我跟你走。”

听得小不点这么一说,又陆续跟上来四五个。

叶天行瞥了瞥王麻子:“王哥,开门。”

络腮胡上前一步,一脚踹开。欠了欠身,示意叶天行先行。叶天行眼神冷冽,大步跨出。

伴随着犬吠声,远处涌来数十个人,呈包围之势,压上前来。

小不点擦了把眼泪,紧了紧手中的铁锹,四眼脸色苍白,望向叶天行:“小叶,怎么办?”

叶天行坦然迎上前去,长发无风自动,气势在不断提升,一股杀意再也抑制不住弥漫开来。

当先的马哥和虎哥不由地心中泛起一股寒意,停下脚步,再看看周围马仔,壮了壮胆,虎哥当先喝道:“站住!现在乖乖回去,今天的事情就过了!”拍了拍手中的关公刀,恫吓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真要作死,谁都救不了你!在这里孤魂野鬼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叶天行眼神越来越冷,手指轮拨,宽大的衣袖随着速度的提升,舞动起来。

王麻子也跟着步步上前,四眼一咬牙,不再唯唯诺诺,快步跟上。有两个拖在最后,犹豫不决,小不点倒是没了怯懦,紧跟而上。

叶天行脚步越来越快,离正对着的刀尖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虎哥狂吼一声,一刀直直砍来!叶天行脚步一拧,翩然侧身,顺势手掌划过,“哐当”,关公刀落地,虎哥捂着脖子,瞪大了双眼,想说什么,却是被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盖住,噗通跪倒在地!

马哥眼见不妙,拽过一个马仔挡在身前,叶天行弓身闪过,手肘一顶,马仔像个小虾米,蜷缩着身子痛苦嘶叫,马哥不断往人群里躲,虽然叶天行自封了修为,这些马仔又哪里是其一合之将?

望见叶天行势如破竹,四眼等也是兴奋起来,把这几年的压抑和怨愤统统发泄出来,不时补上一脚,抽上几棍,眼见步步紧逼,把这伙吃人血馒头的渣滓直往门口赶去。

大门就在眼前,受尽冤屈和折磨的劳工越聚越多,愈战愈勇,忍不住兴奋地欢呼起来。无数个日夜的煎熬,无数次棍棒的抽打,无数次的食不果腹,身边许多工友的莫名失踪,对亲人的思念……所有的情绪都彻底爆发了!

小不点边挤着往前冲,边哭:“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畜生!死死死,都去死!”

大傻听得小不点哭了,也是大哭出来:“你们让俺爸俺妈找不到我!呜呜呜……该打,该打!”把一身的蛮劲都用力的踢出来。

四眼也是眼一酸,咬紧嘴唇,紧挨着叶天行不知疲倦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头上不知道哪里挨了几下,血不停往下淌尤不自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杀!”所有的劳工不约而同齐齐跟着喊起来:“杀!!”

铁门近在眼前,马哥退无可退,蓦然回头,手中砍刀往身前一架,眼神里却是未有多少慌乱,反而颇为冷静,脸上闪过一丝戾色,微不可查地一点头,砍刀直直劈来!

叶天行侧身闪过,异变突生!

一直紧跟在叶天行身后的王麻子猝不及防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往叶天行后心扎去!

叶天行嘴角冷冷一咧,扭转身躯掌中玄铁刀刃正欲切去,却见四眼大喊一声:“小叶小心!”飞扑向匕首!

叶天行暗道不好,起脚一挑,四眼身躯稍稍偏移了个方向被匕首扎中上臂!顿时血流如注。

叶天行欺身而上,乘王麻子把匕首将拔未拔之际,快如闪电,右掌带着玄铁刀刃在王麻子手腕间划过!

王麻子痛呼出声,未等他反应过来,四肢腕间齐齐一凉,再也站立不住,轰然倒地!

马哥的砍刀去势未尽,眼中一个手掌带着一片寒光,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倒地之时眼中满是惊骇,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