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跃伸出手，将墓碑前的泥土挖开，没挖几下，就看到一个铁制的箱子。

箱子不大，上着锁，因为泥土的湿润不少地方都锈出了洞，倒是方便了何跃开启。

几乎没怎么用力，箱子上锈穿的铁皮就被掀开，露出下方一封信封。

“信？”

这倒是有些出乎何跃的意料，他将信封上的泥土擦净，拿出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每次我们问颜老师你为什么不离开，颜老师都是相同的回答：因为舍不得我们。

每次我们问颜老师你相信科学，为什么身体不好却不去看病，颜老师只是笑笑：我检查过啊。

的确，颜老师每几个月都会离开一两天后回来，每次颜老师的回来，都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刻，因为每次颜老师回来，都会给我们带上好几本书。

但现在，我们已经不在期待，甚至我们希望，颜老师能像其他的老师那样，在某一次离开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没有什么病是一两天就能够治好的，颜老师一直在骗我们。

颜老师，您就走吧。

成绩最好的刘杰，张二狗离开了，他们负责赚钱，我们的能力不行，就轮流照顾颜老师吧。

每次回到学校，颜老师总是让我们去代课，我们很愿意和颜老师分担，但当我看到那群孩子求知的眼睛，我很怕，很怕将教错一个字。

这样的压力好大，颜老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张敏加班累到了，因为没有提前说，我请不到假，没有想到就是耽搁的这一天，颜老师摔伤了腿，我很内疚。

我们做了决定，每次2到3个人一起，这样即便谁有事情，总能有人陪在颜老师身边。

张二狗又寄钱回来了，我拿给了颜老师，但颜老师转身就把它们变成了鸡蛋分给孩子们，我也拿到一颗，在颜老师的强迫下吃了下去。

为什么啊，那些孩子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养上鸡了，为什么还要吃颜老师的鸡蛋。

刘杰还没有寄钱回来，他说他要继续投资，赚更多的钱，重新修学校，让颜老师当校长，颜老师就不会这么累了。

颜老师又病倒了，我们把她送回去了医院，可晚上她又独自走夜路回村里，幸好遇到了张敏的爸爸，不然.......。

张二狗几个月没有寄钱回来了，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支支吾吾最后才说他交了女朋友，难道有女朋友就不管颜老师，不管学校了吗，等他回来，我一定狠狠的教训他。

又有三个同学毕业了，高职，工资应该会比我们高吧。颜老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药也越来越贵了。希望他们都能拿到高工资。

刘杰还没寄钱，每次都是一样的借口，他或许已经忘了颜老师，忘了自己的根。

对不起，颜老师，我不小心摔断了腿，同学们将存给你的钱给我看病了，我对不起你。

刘杰给颜老师按了个电话，每次颜老师接电话都很开心。果然，刘杰是我们之中最会赚钱的，惠而不费，一个电话，就以为自己完成了承诺？

张二狗去找了刘杰，他把刘杰打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难道有钱就变坏。

.......。’

信很长，上面的字迹都不一样，似乎是很多人接力写的，大部分都是围绕着颜老师，学校的琐事，只是其中并没有刘杰写的文字。

何跃一点点看下去，直到看到最后，终于出现了刘杰的字迹。

‘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想赚更多的钱，修学校，一次将所有的问题解决，却没有想到，颜老师已经等不了了。

颜老师并没有责怪我，反而拉住了激动的同学们，其实我更希望让同学们狠狠打我一顿，将我彻底的打醒。

颜老师让我们带她去秘密基地，她虚弱的靠在石头上，看着远方的城市说：她想要埋在这里。

很多同学都哭了，我没有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要埋在这里，照顾颜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

我只是想要实现颜老师最后的心愿，但我没有想到泥石流会来到这么快，这么突然，大家接力将颜老师送了出来，却被泥土无情的淹没，只有我背着颜老师来到了这里。

颜老师醒了，这是她第一次打了我，她哭了，再苦再累她也从来没有当着我们的面哭过，但现在她哭了，她不定的抽着我耳光，她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

但每一下，我都好痛，颜老师说她害死了同学们，但不是，是我，是我害死了所有的同学，是我害死了他们。

用所有同学的命，完成了颜老师最后的心愿，我真的说了。

颜老师在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她说她恨我！’

文字戛然而止，从两声对不起开始，后面的文字和前面的完全不同，显得更加潦草，上面还有黑红色的凝固。

何跃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刘杰错了吗？他错了，他害了20多条人命，但何跃却说不出责怪他的话。

“呼。”

何跃做了几个深呼吸，对着墓碑深深的鞠了三个躬，才拿着笔记向外走去。

眼看着就要转弯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就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墓碑前，看着他。

“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们。”

一字一顿，这是何跃第一次听到异常说话，他明白，这需要多大的执念才能做到这一点。

或许，颜老师一直没有离开，就想着亲自和同学们说出这三个字，而说出这三个字，成为了她最大的执念。

也只有这样的执念，才能让一个异常开口说话。

何跃再次鞠躬，点了点头坚定道：“颜老师放心，我会带他们来的。你可以亲口将这句对不起说给他们听，我想，他们永远也不会怪你的。”

是啊，那些异常连刘杰都没有伤害，怎么会怪颜老师呢。

或许，比起待在刘杰身边，他们更应该待在这里，和他们的老师永远在一起。

只是，因为刘杰的痛苦，让他忘记了这段记忆，也让那些同学们，再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