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就发生了两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原计划收购的手工艺品被人半道截了。

工人被机器压伤。

人已经送去了县医院。

老于说情况并不严重,跟他家里人商量一下,给点赔偿就能解决。

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解决起来的确容易。

但一直在车间的朱大壮却说,这人伤的蹊跷。

原本罐装机并没什么危险。

就算是新上手操作的工人,也不至于把胳膊伸到链条上去。

况且那人,还是从建厂第一天就开始在这里上班的。

算得上是老工人了。

这两件事对于徐粱来说,不能小看。

最重要的是,对方悄无声息制造这两件事,让他们毫无预料和防备。

而且,对方到底是谁?

办公室的小会很快就散了。

徐粱把于国栋叫到了一边。

“老于,你陪我去趟县里。”

于国栋说道:“徐总,那人叫陈七,是咱镇上排了号的穷。”

“家里就一个半瞎眼的老娘。”

“咱不如直接去他家里,看看赔点钱。”

于国栋的意思是,事儿不大,能赔点钱解决就这么解决。

去一趟县里也是浪费时间。

但徐粱总觉得这事蹊跷。

“先去趟县里,回头再去他家。”

“行吧,我听徐总的。”

徐粱先去车间拿了两个罐头,接着,便开车拉着于国栋去县里。

一进县城,徐粱说要去买包烟。

下车的时候,还把两个罐头也拎走了。

几分钟的时间,徐粱回到车上。

“徐总,罐头呢?”

“哦,刚才不小心,打碎了。”

“嘶!”

徐粱在于国栋眼里向来稳重,怎么连两个罐头都拎不好?

而且,你买个烟,还用把罐头拎着?

怕我老于偷吃了是怎么滴?

说不多说,两人很快就到了县医院。

找到急诊打听了一下,便去了住院部。

县医院外科住院部在六楼。

刚拐过楼梯间,就有个捂得十分严实的女人,从洗手间急匆匆出来。

女人身上有一股刺鼻的香味。

这味道让徐粱觉得很是熟悉。

因为急着去看陈七,所以就没在意。

到了病房门口。

从玻璃窗看向里面。

此刻,陈七一只手臂打着绷带,另一只手正握着只鸡腿。

桌子上,竟然还有半瓶白酒。

这就怪了。

不是说陈七是排得上号的穷吗?

居然一住上院就有鸡腿啃!

还有酒喝。

觉得这事蹊跷,但徐粱什么都没说。

直接推门进病房。

咣当!

开门声,把正在有滋有味啃着鸡腿的陈七吓了一跳!

吧嗒!

鸡腿直接就掉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徐……嘎……”

接着,陈七刚要说话,就被一块鸡肉直接卡住了喉咙。

这也把于国栋吓了一跳。

忙上前,猛拍陈七后背。

“咔咔咔……”

鸡肉从嗓子眼咳了出来。

怕浪费,陈七又嚼了嚼,咕嘟一下咽了进去。

这要是胃浅的,看着这一幕,非吐了不可。

“徐,徐总,您怎么来了?”

显然,徐粱的到来,陈七显得很是意外。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陈七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

眼神之中透着极大的惊讶。

但一瞬之后,陈七就皱起眉头。

“哎呀,这,伤的重啊,怕是后半辈子就是个废人了。”

徐粱坐到床边,没急着理会陈七的话。

转头对于国栋说道:“老于,你还记得我停车那个路口吗?”

于国栋当然记得。

点了点头,说道:“徐总,您有什么吩咐?”

“那个路口有个晓娟商店,你去那帮我把罐头取回来。”

“嘶!”

当时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

于国栋很快就意识到徐粱的用意,点了点头就出了病房。

病房里,此刻就剩下了徐粱和陈七两人。

“陈七,我听说你母亲眼睛不太好?”

“可不是吗,要不是我那瞎眼的老娘,我也不用出去出那份辛苦。”

“你成家了吗?”

“还没呢,不过房子盖好了。”

“有二十五六了吧?”

“刚满二十七。”

“有对象了?”

“有……倒是有一个,就是女方家要彩礼的事,没定妥。”

说到这里,陈七一拍大腿。

“徐总,你说现在这女的,动不动就彩礼彩礼,张嘴就二百!”

“二百块钱呐!这可不是个小数!”

“这是嫁闺女呢还是卖猪肉呢?”

叭叭叭叭……

陈七吐槽了一大堆。

说到激动的时候,还手舞足蹈的。

徐粱始终都没说话。

一直到陈七说累了,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子。

仰脖喝了一大口。

抬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嘴。

“徐总,你说我说的有理没?”

“嗯,有理,这么说来,你意思是不娶了?”

“娶,咋能不娶?不娶谁给我生孩子?没孩子,我陈家不断后了?”

“彩礼钱你又给不上,难不成把人家姑娘抢家去?”

“那叫啥话,咱再犯浑也不能干那事!这不是正张罗彩礼吗?”

“二百块啊,可不是个小数,值当吗?”

“值不值当的,先把人娶家去再说,以后她给我陈家生孩子当牛做马,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骨子里就流着浑蛋的血呀!

当然,人家家事,徐粱不会干涉。

他问这么多,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大概情况。

“那你看看,你这胳膊伤了的事,怎么办才好?”

“前年老汪家三小子去东北打松塔,从树上摔下来,人家可赔了好几千块!”

呵呵!

徐粱觉得可笑。

你拿什么举例不好,偏拿这事!

八十年代东北的确有雇人打塔的事。

但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大概率是没命了。

就算是运气好,树不高,可树下的情况可复杂。

摔不死你,也给你来个万木穿心。

一样还是死。

而且,那时候被雇用的,大都是些孤儿或跑腿子。

不是没家人就是跟家人早就失联的。

赔几千块?

那钱寄阎王那儿?

“你这情况,应该用不了那么多。”

“我这情况咋了?我这情况更厉害,后半辈子废了,得有人养我!”

“嗯,你这么说也算合理,那就这样,厂子养你后半辈子,吃喝不缺。”

“那不行!得赔钱,我这事上哪都能说着理!”

“赔钱也行,你看赔多少合理?”

“怎么着也得,五……”

陈七伸出一只手掌,怕弄错了,先是认真数了数。

然后说道:“对,怎么着也得五万吧!”

“哦,五万,你要这个数也合理。”

听徐粱这么一说,陈七直接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