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和远说：“你没有听见这些街坊的议论？他们在这里的口碑如此之差，活着只会为祸四方，现在有小小出手收拾了他们，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宁九哑然。想了半天说：“但毕竟他们也都是人命，不应该救吗？”

“小九，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都存在着辩证关系。他们与杜晓晓以及杜文昊之间，有因必会有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因果循环。我们作为他们因果之外的人若是插手，你觉得是好，还是坏呢？”

宁九沉默不语。

尹和远继续说：“那杜小小本就不是亡魂怨灵，只是杜文昊在编写人工智能程序的时候赋予过多对于杜晓晓的思念和情感，以至于已经深处冥界的杜晓晓有所感应，在轮回之时留了一缕怨念被其召唤。现在他们的因果已结，此时应该有所了结，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在往回走的路上，宁九问竺三青：“因为一缕怨念，以至于小小杀了那么多人……”

竺三青毕竟江湖经验丰富一些，对于这些事情理解得更为透彻。他说：“这事你要这样看待。那杜文昊从小受到欺凌，他的心里必定有阴暗之处。按照他的性格发展，难免会有偏激甚至冷血。现在的小小不过是将那些阴暗具现化，若真能够因果了结而让杜文昊释然，以后他过上豁然开朗的阳光日子，岂不妙哉？”

听了竺三青的话，宁九的眼睛一亮。

他拍着竺三青：“这还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三儿，你可以啊，说的话比那个煞笔尹和远容易理解多了。恶有恶报也是天道轮回，只是希望这件事真的能够就此了结。”

当他们再次来到杜文昊家时，房门没有关死，似乎是特意给他们留的门那般。

推开门，杜文昊已经从床上起来，坐在电脑桌前。

几个电脑的屏幕都被点亮，每个屏幕上都有一个小小。她乖巧地盘腿坐在电脑里面，面容带笑，眼泪汪汪地望着杜文昊说着什么。

看到宁九二人进来，小小明显有些心虚，站起身来想要躲开。

“小小，不要躲。”杜文昊喊住了她。

“哥哥……”小小委屈兮兮，有些胆怯，完全不像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倒真像是知道做了错事的邻家女孩。

杜文昊转过身来，朝着宁九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竺三青连忙往旁边退开，嚷嚷着：“小乞丐受不起受不起。”

杜文昊喊着泪说：“感谢二位救了我。小小做错了事情，我是她的创造者，也是她的哥哥，我会承担一切。”

小小一听，着急地哭了起来：“哥哥不要，哥哥，是小小的错。两位哥哥，所有的一切小小自己承担！”

杜文昊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来轻声说道：“我的姐姐为了救我而死，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念她。正因为此，我创造了小小。我将她当成姐姐那样来爱护，来照顾。没想到最后她还是保护了我，虽然用的是错误的方式，但她还是保护了我。”说着说着，杜文昊泣不成声。

“姐姐……”他难过地蹲在地上。

天花板上的灯光逐渐暗下来，一双女性修长白皙的手从屏幕中伸出，杜晓晓的虚影轻轻地来到杜文昊的身后，从背后将他轻轻地搂在怀中。

杜文昊像是有感应那般，瞬间像个孩子那般双手虚空地抓着杜晓晓的胳膊，大声哭着喊着：“姐姐……我好想你……”

小小坐在电脑屏幕里，同样抹着眼泪轻声哭泣。

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模样，尽管宁九心中还有不服气，但他承认尹和远说的是对的。与其作为恶灵将她击杀，还不如化去杜晓晓残留的那丝怨念。竺三青说的也是对的，与其让杜文昊心中的阴暗逐渐扩大，不如让它具现化发泄出来，消散在阳光之下。

杜晓晓的虚影不过是一抹残念，但她像是什么都知道那样，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杜文昊的头，朝着宁九二人微微点点头，整个身影往后退着消失在虚空之中。

杜文昊泣不成声。他确定姐姐这次是真正地离开了他，永远地离开。

“哥哥……”小小轻轻地喊他，“小小要走了。”

杜文昊身体一激灵，冲到电脑前，抱着屏幕哭着说：“小小，你要去哪里？你也要离开我吗？”

小小抹着眼泪说：“小小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小小知道自己身上的戾气太重，如果一直存在会对你不好。我不敢去想万一有一天我失控了会怎么办。所以哥哥，小小现在走是最好的。”

“小小！”杜文昊当然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怎么能够在同一天失去两个对他最重要的人。

小小对宁九说：“这位哥哥，麻烦你蒙住我哥哥的眼睛。他其实是个很脆弱的胆小鬼，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离开。”

宁九和竺三青相互对视一眼，竺三青走过来从背后蒙住了杜文昊的眼睛。

“不……”

不等杜文昊挣扎，小小冲他们挥挥手，转身朝着屏幕里面走去。电脑屏幕闪过一道蓝光，一排排的字符出现后往四周扩散，最后“啪”地一声，电脑变成了黑屏。

小小启动了自毁程序。

……

一个月后，宁九收到杜文昊发来的邮件。邮件中他对宁九和竺三青的帮助表示了感谢，他说经历了这件事，似乎明白了很多人生哲理。邮件中说他生活的狮岭镇位于清江市东南区，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虽然那里给他留下了不少痛苦的回忆，但那里也同样有他和姐姐共同生活的美好片段。

“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够带你们漫步一下狮岭镇的石板路，那一定会是一段惬意时光。”

看完这最后一句话，竺三青笑道：“没想到这杜文昊还是如此文青之人。”

宁九笑笑，不管怎么说，看来杜文昊是真正地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希望他能够勇敢独立地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也希望他能够编写出更多优秀的APP。

“要是他能够编几个带颜色的APP就好了。”竺三青坏笑。

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杜文昊邮件中提到的狮岭镇，他们很快就会去到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