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咚!”

杂物倾倒,随即是重物砸落的声音。

“啊!!!”

尖叫声后,正在准备拍最后一天戏的谢柠听到隔壁传来纷乱的叫喊声:“快,快看人怎么样!”

“马上打电话给影视城的医生!”

“都别乱糟糟的堵在这里,让开让开!来几个人把伤者抬出去,快!”

谢柠跟着出去一看,几个汉子搞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正匆忙把一个明显是腿部扭断的人往外抗。

从目击者口中得知,原来是剧组请来的一名武行在拍一处两米多高的跳楼镜头时失了手,把腿摔断了。

“唉,武行哪是那么好混的!”剧组里一个专攻老年小配角,干了十几年的资深群演老葛叹了口气。

几个与谢柠一样,首次接触演艺圈的年轻人顿时来了兴致,其中一人连忙给老葛递上一根烟道:“武行?就是像程龙、李连结那样呼呼哈哈的,动作片里边那些武打明星吗?”

“那是武行们的最高境界之一!”老葛摇摇头:“不过总体上也算是武行的一份子。”

“算了,给你们这帮菜鸟从头讲起吧。”老葛也是个爱八卦的,当下就讲起他所知道的武行兴衰史:“从香江电影武侠、功夫片发展起来,参与电影拍摄的武师被叫做‘龙虎武师’”

“到后来,这一称谓逐渐变成了‘武术演员’或‘武行’。吃这碗饭的人,常以明星的替身身份出现,有时甚至男扮女装,吊在半空飞檐走壁,做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回旋踢;有时变成打手甲或者劫匪乙,从高处跳下,或遭到重击后飞出、落地,将桌椅砸烂。”

“之前你们不是看过他们拍的几个镜头吗?包括放烟火弹时模拟被炸弹炸死炸伤,也都是他们。”

敬烟的那个群演失望的撇撇嘴道:“就在地上翻几个跟斗那个?切,我上我也行啊!”

“呵!”老葛讥笑一声:“看到刚才抬出去那个没有?换你上,白布都可以直接盖起来了!”

“武行这碗饭要想吃好,可没那么简单!摔摔打打简直是家常便饭,受伤、失禁、肌肉萎缩、甚至是死亡,都是这个工种所必须承受的风险和代价。我还记得圈内某个著名武术指导感慨过‘荧幕前的戏子,一身功夫不是演出来的,而是摔打出来的!’”

被数落的小年轻群演不服气:“现在的拍摄技术早就不是以前能比的了,像拍好看,用特效就完了,哪还需要他们摔摔打打!”

“没见识!你这想法,拍儿童动画片去正好。”老葛毫不客气的顶回去:“特效能够代替所有吗?拍摄技术在进步,难道武行的拍摄理念就停滞不前?”

“虽然如今跨入了特效时代,但称职的武行所要会的特技、飞车,吊威亚,枪械、爆破武器、功夫设计等等,哪一样不是风险居高不降的高难度动作?”

“光耀学会和掌握这些技能,武行们必须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即使再小心谨慎,意外伤亡事件仍时有发生。摔得断手断脚、骨头露出还算好的,意外死亡的也不在少数。”

其中一个体格比较健壮的群演有些心动:“老葛,那武行一定很赚钱吧?你看俺能行吗?俺是农村里儿出来的,什么苦儿都能吃!”

“我劝你还是不要当武行了。”老葛真心实意规劝道:“放在以前,功夫片大热的时候,你去当个武行,又能发财,又有前途。拼命点做,做得好的,三五年就可以出师到别的小剧组当个副武术指导之类的,再好一点甚至能做男主角、导演。程龙和李连结就是榜样。”

“但现在嘛,你看一百部片子里,功夫片还剩几部?功夫片早就没落了!观众不愿意看,影视公司们也不愿意浪费钱拍,没了资金的支持,也没有了观众,武行们要想混出头就难咯!”

“钱这一块,也高不到哪里去。我们普通群演一般两三百一天。资历老些,专攻特定小角色的五六百左右。武行拿命去拼的,新人也就八百块左右,技术好点的,一般也就一千五上下。如果你自称是香江学艺回来的,还能多上两百块。”

“听起来不少,但你得对比一下其他人。像新人化妆师、服装师这些,十来年前才能拿四五百一天,现在已经涨到了八九百,而新人武行从五六百才涨到八百块!”

“最关键是,化妆师、服装师们几乎每天都能开工,每天都有钱赚。而武行呢?一个月有四五天都算不错咯!看看我们拍的这部电视剧就知道了。根本没多少打戏,对武打画面的品质要求也不高,能过得去就行。这个月才拍了2天的武打镜头。”

“更多的剧组为了省事省钱,连打戏都直接省了,让那些主演在原地赚几个圈再跳两跳,后期配个‘嗖’‘嗖’几道五毛特效的光,就算完活了。武行们又能干嘛呢?只能干瞪眼在一旁失业咯。”

“这、这…”体格比较健壮的北方群演兄弟吃惊于武行竟然这么惨,刚想说话,又被老葛挥手打断:“还没完呢!”

“像刚才被抬出去那小子,你们猜想一下,他的后续情况是怎样?”

“还能怎样?”敬烟的年轻群演咋呼道:“是我的话,肯定向剧组和保险公司索要赔偿呗,然后等治好伤之后,就换一个行业干。”

“赔偿?呵呵…”老葛摇头道:“你要是安全有保证,风风光光的大明星,保险公司肯定会让你投保。但你要是动不动就受伤的武行,有哪一家保险公司会做赔本生意?这种高危行业,一般保险公司铁定都会直接拒保!”

“至于索赔,现在法律健全一些还好,有人设等用工监察部门力挺,剧组多多少少都会赔一些。放在以前或者国外,黑心点的剧组都敢直接把你丢在门外,让你自生自灭。”

“而且还有个情况,万一你的伤没治好呢?”老葛又说出更让众人心中发毛的话语:“像刚才被抬出去那小子,万一他的腿没治好,往后几十年,可都得瘸着脚走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