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手拉着他,另一边朝医生摆摆手,讪笑:“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朱伟光皱着眉头,将那人的手臂打开。看得出来,那人怕这里面的医生,他们的关系肯定很恶劣。

“大哥,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听说你们这里收药材,从山上赶了四个小时的路才来到宁县,你先让我休息一下再走吧。”朱伟光说着,见面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面上迟疑,便一脚踏了进去。

“哎!”那人见他进了药房有些着急,但医生凶神恶煞地盯着他,还晃了晃手中的砂锅,便撇撇嘴,只看了朱伟光的背影一眼。

他走之前还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卖不掉找我,我这里也收!”

听到这话,朱伟光看了面前的医生一眼:“他是什么意思?”

医生冷哼一声,一手拿着砂锅,一手指了指药房里的凳子:“坐。”

朱伟光将背篓放下,坐在了小方凳上。

不一会儿,医生一手拿着老式的木杆秤,一手拿着编织袋径直走向朱伟光:“你这里面没有掺泥沙吧?”

朱伟光摇摇头:“没有,这是从树上抓下来的蝉蜕。不过,也没有洗。”

“没有洗少两元,一斤二十六元。要是掺了东西在里面,我们可再也不收你的药材了。”医生边说着,边神气地抬了抬下巴。

“那个人是因为掺了东西在里面,你才赶他走的吗?”

“不是。我们不收的药材,他都便宜收了,那些人找不到其他地方出售,也只有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他。”

“难怪。”朱伟光恍然大悟,难怪他会让自己往里面掺东西,原来是希望自己卖不掉,便宜卖给他!

朱伟光帮着医生打开了自己的编织袋,将蝉蜕倒入他的空编织袋中,然后又看着他移动秤砣,将自己的蝉蜕秤好。

“四斤六两,给你119元6毛,你在这里等着。”医生说着,将秤跟蝉蜕都收了回去,又向另一名医生拿了钱,然后递给朱伟光。

老版的100元还有折痕,朱伟光接过这119元6毛,向医生道了谢,又问道:“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王瑜。你这兄弟还挺能耐的,一个人跑几里地过来。”平和下来的王瑜五官端正清秀,看着朱伟光的眼神还带着一丝赞赏。

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人夸奖,朱伟光只是笑了笑:“我还会过来。王哥,我们这边还有什么比较常见的药材可以卖吗?”

王瑜去给他拿了一页彩色的纸,将那些药材的特点都告诉了朱伟光。末了,又说:“当然,我们只要成色好的药材。”

朱伟光点头:“我明白。”

办完事,朱伟光便一脚踏出了李氏大药房的门槛,只是这一瞬间有一名少女从他身旁经过。

穿着白裙的少女,肤白貌美,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恰如狸猫一般灵动,樱唇微翘,面色柔和,长发柔顺的贴在她的背上,身上散发着茉莉的清香。

低头看了一眼掉皮的鞋子,朱伟光又一次感到窘迫,不过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认识他,也不记得她曾经帮助过他。

苏月樱,他心中的女神,他至今念念不忘的人……

“您好,我奶奶的药煎好了吗?”

灵动的声音入耳,朱伟光却不敢再听。他应该以更好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不是现在。

在还二姨自行车的时候,朱伟光给自行车打了气,又买了点小零食,二姨不收钱,但是他还是扔下五块钱就走了。

回到荒坡的时候,夕阳没了踪影,晚霞是一片乌青色,天地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黑影,有些看不清了。这时的风比白日里要大一些,吹得树林沙沙作响,柔弱的树枝也变得摇摆不定。

林强家的牛跟他家的牛各自朝着一边吃草,而林强坐在小路旁的大石头上面,手里拿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把玩,显然是在百无聊奈的等着他。

这时朱伟光也明白林强这个狗腿的地位为何一直不可撼动,他被自己威胁着竟然还对自己嘱咐的事情如此上心。

他拿出了一根棒棒糖还有一袋辣条递给林强:“辛苦了。”

林强从大石头上面下来,迟疑地接过,问道:“这不是你偷来的吧?那玩意儿你真的卖了?”

此刻朱伟光手上只有一袋零食跟一个叠好的编织袋,蝉蜕都不见了踪影。

“当然,还有给你的辛苦钱。”朱伟光说着,朝裤兜里掏出十块钱朝他扬了扬。

林强努力睁大自己的小眼睛,伸手去拿朱伟光手上的钱,可是比他高出一个个头的朱伟光却将钱举得高高的。

林强正跳起来够钱的时候,朱伟光又将钱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林强气呼呼地看着朱伟光:“朱伟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给你干了两天的活,看了一天的牛,你两颗糖就把我打发了吗?”

未来的十块钱可能就只能买这样两包辣条了,朱伟光并不在意,他朝林强笑笑:“放心,明天当着大家的面儿一定给你。只要你继续帮我捡蝉壳,以后有你的好处。”

看着朱伟光的个头,林强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也只得作罢。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地提醒了一句:“男子汉记得说到做到。”

“好好跟着哥干,以后不差钱。”

第二天,伟光如实将那十块钱给了林强,又让林强将零食跟其他六人分了。

这下,那些伙伴看着林强手中的钞票不禁都有些眼馋,也主动跟着捡起蝉壳来。

朱伟光慢慢的成了甩手掌柜,只吩咐他们去找各种药材了,而找药材的队伍也发展得越来越壮大。

后来,他去卖药材的时候都要用三轮拉上两次才行,那三轮也是从二姨家借来的。

他原本对卖药材的人不怎么在意,直到开学的前两天,家里出现了一对兄妹,他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不屑地笑了笑。

原来,那就是上辈子跟他悔婚的女人文婷婷,以及她的哥哥文志。

文婷婷跟他一样的年纪,只是他生在五月,而文婷婷生在九月。

当初文婷婷眼高于顶,一心想嫁给富二代,谁知道别人只是玩弄她的感情,耽误她几年之后又将她抛弃,而这个时候文婷婷依旧不甘心找条件一般的人结婚,直到年过她三十这才着急起来。

可惜,她虽勉强同意与朱伟光在一起,却一直拖着他不结婚,也不允许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直到后来文志欠了赌债,急需一笔钱,只有朱伟光愿意拿给她。

她想通了,要与朱伟光结婚。

这个时候朱伟光都年过四十了,本来以为终于可以了了父母的一桩心愿,谁知道,李燕芳竟然得了肺癌,朱伟光便将买房子的钱给她拿去治病了。

想起最后,文婷婷不但一分钱没有还给自己,还因为房子的事情悔婚,朱伟光就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当时父母催得急,谁能看得上她?

本以为她会安安分分同自己结婚,却不想年过三十了,她的心思依旧如此活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