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两日后,青元村内

“王二醒了,林兄弟快跟我过去!”张生一脸喜色的冲入马家院子对我说道。

“快快,带我去看看。”赶忙叫上村长,跟着张生一路小跑的赶到王二家中。

刚进王二家门,便看到王二坐卧在床上,在他床边还有令一张床,床上躺的是曹虎,却是还在昏睡,刘梦儿在一旁照料两人,看着王二满身的药布,腹部还隐隐有血色,眼眶一红,若不是眼前之人,我早就又死了一次!王二抬头看到我们的到来,双臂撑着床榻,想要下床,我赶忙走到床边制止了他:“小二,你伤势未愈,莫要如此。”

“林大哥,我母亲呢?”王二焦急的向我问道,一时我竟不知如何开口。

“林大哥,当初你可是说过,山崖之上,我的母亲不会有危险!”王二见这满屋之人无一人开口,心中想到了什么,顿时像是疯了一般,双臂强撑从床上走下,腹部的伤口竟是再次撕裂,他也浑然无知,抓着我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说道:“林木,我母亲呢,你说过我母亲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说话啊。生哥生哥,生哥你说。”王二的腹部再次出血,染红了大片药布“你告诉我,我母亲呢。”我与张生底下头不知如何告知王二他母亲已经离去的消息,王二竟是更加疯狂,一拳打在我的脸上,但是终究是重伤未愈,这一拳不痛不痒,但是却像是打在我的心里,痛苦万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王二的母亲怎会离去。王二在打出这一拳之后终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再一次昏迷了过去。刘梦儿在一旁惊呼一声:“二哥!”张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托住王二,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我却是再也呆不下去,自责愧疚的心情让我无比压抑,走出王二的家中,在村子里没有目的的游荡,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村口墓地,墓地距村口仅有三十米距离,大大小小数百的新坟,不可谓不壮观,也不可谓不凄凉。若不是县令带来的民夫,单单是这数百座坟墓也不知何时能挖好。

望眼而去这数百的新坟竟是有近百立有无字碑,那些老人太老了,老到已经无人能记得他们的名字,无亲属在世,在村中也是甚少与人交往,如同透明人一般,若不是山贼来袭,若是哪天老死在家中怕是也不会有人知道,自是无人知晓其名姓,只得立无字碑,还有近半数有字碑文,有其姓却无其名。

“想什么呢,林兄弟!”张生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我竟没有发觉。

“生哥,你何时来的,怎知我在此处。”

“村子就这么大,我随便转一圈就自然找到了。清河县传来消息,今天州府的军卒就能到,英雄冢碑文今日会与军队一起送到村中,你怎么看。”

我看着眼前的数百坟墓暗下决心:“生哥,若是官府灭了贼寇你可能甘心?”

张生双拳紧握,咬牙说道:“自是不能甘心,这群贼寇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啃其骨。”

“若是我等组建势力,是否可行?”

“可行是可行,大多大型村寨都有民兵的存在,为了防止山匪的劫掠,官府也会给予支持,只是我们村子之前还算的上是大型村寨,现在却是不行了,而且我们这一战,青壮一辈也只余区区五十三人,除去十三名女子和严飞达,赵金两个断臂之人,年轻男子只余三十八人,这三十八人中能武者也不过二十几人了,况且这些人的想法我们却还不知……”

张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我心里已然明白。是啊,区区三十几人,即使能将他们聚在一起,又能怎样,上次山贼攻村,在外人看来,青元村大胜,以数百老弱之躯,山贼五百兵马几近全灭,但是却没人看到,青元村的将近千人的村庄,如今却十室九空,近千人却只余下不足三百人,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纵是全灭山贼又能如何。

“生哥,可能找到山贼山寨所在?”

“这个不难,等我等兄弟痊愈,我带人进山,我们打小为了糊口在山里长大,寻个山寨应是不难。”

“好,生哥,还有一事,我等好生休养一月,过几日你去游说我村周围村子,让他们将村寨移至我们村寨,我们村子够大,田地也够多,等得村寨合并完毕,我们招募青壮之辈组建村寨民兵,待得寻得山寨营寨,待同辈之人伤势痊愈,我们便去灭了这伙山贼。”

“那一会来的那些军卒怎么办?”

“无妨,这伙山贼在此如此之久,官府都无人剿灭,这其中必有缘由,或是这山寨确实难寻,也或是山匪与官府实有勾结,这些军卒不会在此停留太久。最后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张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王二家中,马思义坐在王二的床边,此时王二悠悠醒转。看到马思义又焦急起来。马思义伸手轻抚王二:“小二啊,你不要说话,听马爷爷跟你说。”

王二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小二,你可知你父亲乃是我的义子?”王二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马思义本是中州皇城将门家仆,也是曾经的乾州镇边军校尉,后其主被奸人所害,满门抄斩,因马思义早早的便从中州前往乾州守边,却也是受其主牵连,被贬为庶民,马思义自小便在将军府为仆,没有亲人,也并未婚配,被贬之时也已年近五十,无处可去便四处游荡。来到青州地界之时,遇到了难民逃灾,便是随着难民一路来到青元山地界,在路上便认识了王二一家人,那时的王二还是极小,其哥哥也才六七岁的年纪,王二的爷爷奶奶死在逃难的路上,王二的父亲是极为孝顺之人,为了将其父母带在身边,竟是将二老尸体绑在自己身上,旁人无人敢靠近他。马思义瞧在眼中,见其孝心可嘉,便为其出钱买了一辆推车,将二老放置车上,一路更是多加帮衬的来到青元山地界,王二父亲自是对其感恩戴德,路途中听闻马老竟是将门出身,王二父亲便动了拜师学武的心思,马思义刚逢变故根本无心教授徒弟,到了青元村,便在此处定居下来。

定居之后,王二的父亲将两位老者入土为安,仍是一心想要学武,就每天都跑到马老居所软磨硬泡的让其传授功夫,马老爷子被其磨的没有办法,也看王二父亲其心性,为人皆是上乘,便提了一个条件,便是收王二父亲为义子,谁知王二父亲本就对其感恩戴德,且马老之为人,其夫人看在眼中,也是大加赞同,十分支持,于是王二父亲便携其夫人及两个儿子,前来认马老为义父,其后之事便顺理成章!王二的父亲如愿开始习武,马老自然也乐的多了一个儿子,王二的母亲娟儿身体孱弱,便也时常跑来随马老一起学些武艺强生健体!但是这样的安稳日子却并没有过几年……

有一天,青元山来了一群山匪,打破了青元村的平静!那日娟儿带着王二在县城中赶集,王二的父亲与哥哥还在马老家中随马老练武!赶上山贼前来抢粮,那时的山贼统领,带着几个喽啰刚好来到马家,马思义为保护王二的父亲与哥哥不受伤害,拼尽全力斩杀了山贼统领,及一众山贼,自己也受伤昏厥过去!此时王二父亲与马老却被赶来支援的山贼所围困!为了保护马老,将山贼统领的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山贼自是大怒,为了报仇便将全村的青壮之辈屠戮一空。

自然马老也将王二受伤那夜的事情合盘托出。

王二听闻之后终于了解,是自己错怪了林木。

马老此时站起身来:“小二,你父母的死都是因为我,你不该怪林木,若是你想报仇,随时找我,我绝不反抗,但是我希望你能留我一命,让我有机会去灭了那伙山贼,为你父母报仇。当初你父亲死后我曾生过去找寻这群山贼的老巢,为你父亲报仇,只是那时你还太小,你母亲也病痛缠身,确是不能没人照顾……”

王二此时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马爷爷,您不要说了,您是我父亲的义父,也就是我的爷爷,我父母的死不怪你,当初若是我是父亲我也会这般做,要怪也该怪那些该死的山贼,是我太过冲动了。待我身体好些我亲自去找林大哥道歉。”

马思义此时脸上笑容浮现:“小二你不怪我就好,不怪我就好啊,你可要好好休息,早日痊愈,我们一起去给你父母报仇。”说罢马思义便起身离去。只留王二半躺在床上暗暗起誓,定要灭那山贼,为父母报仇。

“阁下可是林木林兄弟?”只见村口一队军卒约摸二三百人,为首之人正与林木交谈。

“正是,大人是州府的人?”我看着眼前之人问道。

“我乃青州城守军副都统雷霆,受知府大人之命,前来剿匪,这是清河知县托我带来的石碑。”雷霆一摆手,从队伍后边过来一人力推车,车上有丈高石碑。

“生哥,安排人来将这石碑立于此处。”张生随即转头而去。

“林兄弟,此战我已听闻,林兄弟大才,竟靠着几百手无缚鸡之力的鳏寡老者,与那几十青年猎户竟能尽灭山匪,此战大捷,振奋人心,在下佩服!”雷霆一脸钦佩的拱手道。

“雷大人谬赞了,一战之后村中十室九空,算什么大捷,大败还差不多。雷大人可否移步村中?莫不是要在这墓地与我促膝长谈?”

“哈哈哈,我雷某此生最敬英雄,在这众多英雄的墓地又有何不可呢。村中我便不去了,来人,安营扎寨,这些英雄的英灵这几日我们来守护。”

这时我看这雷霆竟是越看越顺眼,能说出此话,做出此事,这位大人绝不是奸恶之人,让我对其更是欢喜。

“好,雷大人,林某谢过了,村中还有事务处理,不打扰众位扎营,晚些时候再来拜会!”说罢我便拱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