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英并没有对张晓珂发脾气,更没有大喊大叫,反倒是耐着性子讲道理:“我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更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恰恰是因为有一定把握。

如果说是在昨天,我或许也支持你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们有了一些把握,为什么不去尝试呢?我知道这会有危险,但是如果我们不肯为了救无辜的人冒险,那么我们的革命又有什么意义?”

“辉英叔叔不是说过,革命是为了让大家过好日子么?不是为了让人去牺牲吗?”

“可是如果我们连为救无辜,牺牲自己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说带着别人过好日子?你说的那些好日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管是建立新政权,还是建设新政府,都需要无数的人牺牲。

而这些牺牲,最伟大的价值就在于他们保护了人民,保护了无数同胞。如果我今天可以为了所谓的长远考虑见死不救,那么未来我又怎么会为了万千人民而冒险乃至牺牲自己?

如果大家都怕了,那么我们就和王慧珊没有区别。只能做一个人畜无害的好人,却改变不了这个国家更救不了民族,你想的好日子更实现不了。”

徐辉英郑重地看着张晓珂,语气严肃:“你还小,很多道理需要学习,我也不会对你要求过高。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住,我们绝不能漠视生命,更不能给生命划出三六九等,认为自己的命重要,其他人就不重要。一旦你有了这个想法,就意味着脱离群众,那样就要失败的。”

张晓珂想要说什么,可是干张嘴发不出声音。他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理由驳倒徐辉英。吞了两口唾沫之后,他才无奈地说道:“可是现在哪来的把握救人?”

“我没有,我们楼下不是有一个现成的?”

“王鹏飞?”张晓珂一皱眉头,“他会上当吗?”

徐辉英摇摇头:“不是上当,而是要他非得如此。你难道没发现,他的反应有些反常?”

张晓珂想了想,也感觉王鹏飞后面的反应,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有问题,或者说这种反应是好是坏,一时也说不明白。

徐辉英说道:“这是个混乱的时局,所有人都承受着巨大压力。你以为只有王慧珊扛不住这种压力么?其实文雪松、王鹏飞他们,抗压能力也没好到哪去。

王鹏飞制定的这个计划,是冒风险谋富贵。如果成功自然可以立大功,如果失败也要承担巨大的责任。我看他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物,恐怕也不会愿意承担失败的责任。”

“辉英叔叔的意思是?”

“他多半扛不住了。这个计划的变数太多,逐渐脱离他的掌控。王鹏飞的心理承受不了,已经失去了起码的理智,变得冲动且疯狂。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他就会试图弥补自己的错误,从立功变为不担责任。”

张晓珂这时候听明白徐辉英的意思,神色微微一变:“那不就是说,我们的拖延计划失败了?”

“谁说失败了?我们争取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组织完成了转移。否则的话,组织又怎么有时间在报纸上刊发那条广告?

当然,我们争取的时间越多,组织能撤退的人就越多,也能安排更多工作。

不过万事不要求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们的对手也不是蠢材,不能真的指望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进行。”

张晓珂这时候已经意识到,家里的情况未必就比外面安全。如果王鹏飞翻脸,那么现在可能就到了正面冲突的地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在加快。

毕竟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中学生,并没有真的经历过你死我活的较量。之前几次冲突不是逃跑就是单方面挨打,一想到稍候王鹏飞可能翻脸,他也有点紧张。

徐辉英反倒是格外镇定:“别慌。王鹏飞这个人我了解,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优柔寡断,不至于这么快就下决定。不过他既然要翻脸,我们也就没必要再伪装下去。通过他,设法营救李志嘉。”

张晓珂点着头,随后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徐辉英微微一笑,说了两个字:“吃饭!”

张晓珂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徐辉英安排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吃饭。而且还是徐辉英带头,从书架上拿下一个饼干桶,里面装的却是风干的牛肉。

徐辉英拿出牛肉干认真的咀嚼,同时示意张晓珂也吃。

“人不吃饭没有力气,就什么都做不成。紧张急躁解决不了问题,先把基础打牢,后面的事情都好办。”

张晓珂知道徐辉英说得有道理,可是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感觉不到饿,就算勉强吃也吃不下去。反倒是徐辉英吃得认真,仿佛把吃饭当成了工作在做。

牛肉干吃了约莫一半的时候,楼下的阿布忽然狂吠起来,叫得很凶,而且带着几分紧张的味道。张晓珂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王鹏飞动手了。

他此刻已经能够在小楼内给阿布下命令,这时候顾不上多想,当即在心里给阿布下达指令:咬他!

可是阿布并没有执行,从内心得到的反馈,不是阿布拒绝或者害怕,而是纳闷或者说是无法执行的感觉。类似于张晓珂下达了一个让阿布没法完成的命令,导致阿布陷入迷惘和无奈的地步。

张晓珂还在发愣,徐辉英已经冲出书房,张晓珂这时候如梦初醒,连忙跟着冲出去。等从楼梯下去,来到一楼之后才发现阿布这么疯狂吠叫的原因。原来是一楼的门从关闭变为敞开,而之前负责值守的王鹏飞,已经不见了踪迹。

“跑了?”

张晓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力量对比看,王鹏飞无疑是强势的一方,他居然会跑?

徐辉英摇头道:“他不是跑,而是去找人了。这个人没什么担当,更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现在让他负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去找其他人协助。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这么多年一点进步都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

徐辉英看看门外,随后下达命令:“既然他走了,我们也没必要留在这,先离开再说。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见这位老朋友。张晓珂,注意安全!”

说话间徐辉英一马当先冲向房门,张晓珂在后提醒道:“屋子!这里面不用做什么处理么?”

在张晓珂印象中,谍战剧里面常有的桥段就是烧东西。或是命令、或是密码本,还有的就是传单之类的东西,总之是得烧点什么。徐辉英头也没回说道:“这里只是我的住所,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犯不上烧。先离开这再说。”

徐辉英在前,张晓珂和阿布在后,两人一犬离开了小楼,由徐辉英带领,向贫民窟外面走。不同于来时候的谨慎,这时候的徐辉英大步流星,如同一位即将冲上战场的将军。张晓珂跟在后面,也觉得脚下生风走路也有了力气。

两人没走多远,面前就是那个特务的煎饼摊子。和昨天一样,特务还在那里摊菜煎饼,等看到徐辉英的一刻,特务有些发愣,但是随后就猛地朝腰间伸手要去摸什么。

“不许动!”

徐辉英的动作却比特务更快,张晓珂只觉得眼前一花,徐辉英手中不知几时已经多了一支手枪,枪口对准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