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发展这些秘密党员的时候,也考虑过一旦情况有变,他们该怎么应对的问题。是该潜伏还是该战斗,又或者是该采取其他方针。最终的结果,自然也是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按照组织要求,徐辉英在卫民报上刊登一条寻物启事,寻找一顶遗失的礼帽,就是通知大家进入休眠的信号。但是卫民报现在被查封了,在张晓珂看来就相当于一炮打中了指挥所,导致什么命令都传不出去。

徐辉英告诉张晓珂,其实这一点组织也考虑到了。万一敌人封锁了卫民报,也有一个备用的方法,就是在电台做一个寻人启事,寻找自己走失的亲人。

不管是寻物还是寻人,都不算稀奇也不至于引起注意力。为了避免误会,在细节方面还做了描述,不至于误打误撞和真正寻人找物的发生误会,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全。

至于徐辉英的撤退信号,也是通过报纸获得。

当组织认为徐辉英需要离开南京时,就会在醒华报上刊登一条“吉屋招租”的信息。房子的位置和价格,都是由特殊标记的,只要看到那条启示,徐辉英就可以着手安排撤退。

醒华报是时下南京发行量中等的报纸,对于广告审核不严,属于你给钱他就敢登的那种,也不会核查什么身份,不用担心暴露。

而且这家报纸格调不高,全靠猎奇以及一些擦边球的东西吸引眼球,跟政治素来不沾边。反动派对于进步报纸喊打喊杀,对于这种低俗小报就不闻不问,所以这家报纸轻易不会出什么问题,在上面传递消息也比较安全。

徐辉英每天都要订若干份报纸,醒华报也包含在其中,不会引起人怀疑。毕竟做报纸这个行业的,肯定要研究业内其他报纸是怎么做的,以便找到自己的定位,这也不算稀奇。可是现在徐辉英来到这里,想要获得醒华报就不容易,这也得要张晓珂去帮忙。

张晓珂对于做这些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必须得做到一点:就是瞒过王鹏飞的耳目。

张晓珂有些担心:“王鹏飞就住在一楼,虽然现在有阿布,但是他恐怕还是不会把门禁交给阿布负责。一旦被他发现,我怕我解释不清楚。而且他是个受过训练的特务,论洞察力恐怕比我的好得多,就算我放轻脚步,恐怕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嗯,让你去对付特务,这就是强人所难了,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要想离开这栋小楼不惊动王鹏飞,其实也没那么难。”

徐辉英把张晓珂招呼到书房靠近窗户的位置,先是用手朝窗帘后面一拉,随后又打开了窗户。一阵微风吹过来,吹得张晓珂心旷神怡。只见徐辉英伸手朝窗外一抄,随后将一条绳索抓进来,递到张晓珂面前。

“这确实要冒一点风险,不过你的身手十分利落,这里的高度一般,你应该可以爬下去。你放心,这根绳子非常结实,绝不会被拽断的。”

张晓珂拉了拉绳索,确实如徐辉英所说,入手的感觉就非常结实,自己可以放心使力。不过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徐辉英房间外面几时有这么条绳索?他又不怕被王鹏飞发现么?

“这根索是我的秘密通道,如果不拉动窗帘后面的控制机关,它就始终盘在楼顶上,王鹏飞自然发现不了。等你用完之后,我会把它重新盘回去,保证他看不出破绽。只要你爬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他发现动静就行了。不过……”徐辉英微微一笑,“我想正常情况下,你是不会惊动他的。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的王先生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苦心研究棋谱,又在找我那份名单上的人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帮特务虽然受过训练,但是大多欠缺一个良好素质——耐心。都想着快点完事快点立功,基本功都一般。让他一晚上静心凝神听窗外动静,那也是有点难为他。只要阿布不叫,你就可以安全离开。”

张晓珂当然有把握让阿布不叫,事实上现在整个小楼内,他都可以通过心灵感应给阿布下命令。让小家伙别叫,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这么晚了,打电话会不会惹起谁的怀疑?

“没关系,这帮特务这么搞法,南京已经不比以往。白天黑夜的分界没那么清楚,这个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在忙。一些人忙着抓人,还有一些人忙着结交关系给自己买护身符。再说别忘了,他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就是在南京定都。这种时候最少不了的,就是那些试图分蛋糕的人。他们跑来跑去全靠电话,这一晚上电话公司有的忙,不会特别在意你这里的呼叫。来,我告诉你跟他们沟通的暗号,只要你说对了暗号他们就会相信你。”

这是我党这边地下组织的灵活之处,他们不执着于认人,而是更相信组织规定的流程和暗号认定。这也是根据斗争需要调整过来的,不管是北洋还是国民党,对于共产党员都充满仇恨。经常有人被捕入狱遭受折磨,其中一部分人能够挺过来,但也有个别人被吓破了胆子,甘愿为敌人效力称为可耻的叛徒。

如果这时候还是认人,很可能就被叛徒抓去。相反,暗号是随时更新的,再加上组织的认可,自然就更值得相信。按照徐辉英所说,只要说出正确的暗语,再用暗语的形式传达消息,那三位联络人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组织的命令是什么。张晓珂要做的,就是记熟暗语,正确的通知每一个人。

每个人对应一个专属暗语,暗语之间没有联系,也看不出其中的规律。张晓珂这才意识到,情报工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也更为精彩。很多时候是在细节上面见功夫,大家比拼的是脑力而不是武勇,那种拿着手枪大杀特杀的,反倒是落了下乘。

当然,这不是说情报工作不需要动用体力,恰恰相反这是个脑体并重哪个都没法无视的复杂工作,就像现在张晓珂要从上面爬下去,这就是标准的体力活,没两把刷子的还真做不成。

别看这楼不高,那也是五米多的高度。而且绳索不是梯子,没那么容易借力。如果上肢力量不足,根本就拽不住绳子,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再者不光要爬,还要爬的无声无息,对于攀爬者的要求就更高,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好在张晓珂运动细胞发达,而且张晓珂的爸爸还专门培训过张晓珂攀爬,这时候就发挥了作用。原本张晓珂学攀登是个人爱好,也是有一段时间特别崇拜消防员,想要长大之后也做个消防战士,爸爸对他的想法表示支持,并且专门培训过他。

没想到因为一时兴起进行的训练,居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张晓珂双手抓紧绳索,手脚并用一起发力,迅速地向下爬去。虽说绳索来回摆动,但是张晓珂的速度快力量足,并没有费太多力气便稳稳地落到地上。

抬头朝窗口望了望,由于没有开灯,其实是看不到什么的。但是张晓珂坚信,窗户后面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为自己指引方向提供光明,把这重重黑暗一扫而光。

他向楼上敬了个礼,随后转身往公共电话方向小心翼翼摸过去,而在窗户后面徐辉英也郑重地向张晓珂行了个军礼,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认可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