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怎么选？”
说完这句话后，北长夜就坐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王老的嘴角在不断抽搐，甚至连手中的档案袋都有些握不住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在漫长的人生中早已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风景，也经历了无数的风花雪月，照理说不应该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失态，可文件上记载的东西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你这是.......”王老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北长夜，眼中再无先前的和善，“你这次从哪里得来的！”
看着面前这头老虎终于不再掩饰，而是暴露出自己的獠牙，北长夜也是冷笑一声，丝毫不畏怯的答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哗啦”
王老将手中的文件一把扔了出去，脸上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他死死地盯着北长夜，语气阴森道：“北长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威胁我？知不知道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北长夜打断了。
“知不知道什么？”北长夜哈哈大笑道：“你是想说，你和别人勾心斗角，争凶斗狠的时候，我还是个玩泥巴的娃娃？”
王老没有说话，眼神愈发凶狠。
北长夜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表情悠哉，“早点这样不好吗，非要装出一副长辈和小辈之间孺慕之情这一套，你我之间知根知底，又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王老的表情愈发平静，先前的愤怒再也看不分毫。
“想要让老夫服你，那就拿出些真本事来，在这里巧舌如簧算什么能耐。”
北长夜嗤笑一声，不急不躁的说道：“真本事？什么叫真本事？都如王老膝下的这些人才一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吗？”
王老拳头紧攥，却又无力的松开。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
北长夜有些惊奇的问道：“王老不继续追问了？”
“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你不说，我又何必问。”
这一刻，王老身子挺直，脸上多了一抹傲然，与向前的和善形成鲜明的对比。
北长夜对于对方的变化却是丝毫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才是对方的真实面目，向前那副假惺惺的温馨画面只不过是对方刻意为之罢了。
“我需要你全力支持我。”北长夜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哼！”
老人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就凭这些东西就可以让我不顾一切的任你驱使了？”
北长夜分毫不让，他直直的看着老人，一字一句道：“何必自欺欺人。”
场面再次陷入死寂，房间里的氛围十分凝重，一老一少针锋相对，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许久——“真是老了。”
老人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看向北长夜，眼角下垂，宛若一头病虎，“凭借我一人，还不能号令整个王家。”
北长夜淡淡一笑，“王老说笑了，您在王家向来是说一不二，这是众所周知的。”
老人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苦笑道：“你确定吗？”
北长夜摊了摊手，说道：“这点小事，还能难得到王老？”
老人没有说话，脸色黯淡了几分。
见状，北长夜心中了然。
无论眼前这个老人有过多么辉煌的事迹，在外人看来是多么的果断残暴，可终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面对着自己的后代，还是不能痛下杀手。
不过，北长夜对此也早有计划。
他看向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就是王家的家主，王战，微微一笑，说道：“我有办法帮您解决，您看如何？”
王战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些什么。北长夜也不催促，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他回答。
许久——“不要见太多血。”王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北长夜耸了耸肩，“王老这是说的什么话，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哪有动不动就见血的。”
王战有些愕然的看向北长夜，下意识的问道：“你没有在开玩笑？”
见北长夜表情认真不似说笑，王战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老夫平生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个家族从兴盛到衰败是必然的，只不过这一次落到了老夫自己头上来，老夫倒是有些慌乱了。只是既然同意由你插手，那你就不必顾忌什么！”
最后几个字，王战说的铿锵有力，半点不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北长夜肃然起敬。
先前他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示，但心里却一直有些看不起这个昔日被京城王家赶出京城的支脉家主，认为对方名过其实，残忍的手段也掩饰不了其软弱的本性，可老人最后说的这番话却是刷新了他对王战的看法。
虎毒尚且不食子，王战却能说对着北长夜一个外人说出这样的话，由此便可窥见其心性如何。
枭雄！这就是北长夜对于这个老人的评价。
王战活了大半辈子，眼力早就炉火纯青，从北长夜细微的表情变化中便能猜出对方的心思，他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什么。
有些话说透了反而失了体面，就像北长夜认为他年老神衰，担心他没了往日的本事，所以才拿他儿子私底下联系亲族企图推翻他的事情来刺激他，想来探探他的底，而他也用短短几句话告诉对方，廉颇老矣，尚能饭也！
北长夜收回心神，对着王战说道：“是小子冒犯了。”
王战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北长夜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欣慰，“风河若是知道他的孩子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定会十分骄傲的，他这个人就是太要强！所以才会......”
北长夜淡淡道：“父亲的遗憾自然由我这个当儿子的来完成。”
王战也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见北长夜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便转移了话头，“你打算让我怎么配合你？”
北长夜敲了敲手指，“您在王家中应该还有布置吧？”
王战没有反驳，而是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北长夜伸出两根手指，“百分之二十的水港股份。”
王战没有说话。
北长夜淡淡道：“王老，俱乐部那边也不过是百分之三十而已，您觉得你一个人吃下这么多，会不会惹人眼红？”
王战表情淡然，“出几分力，拿几分好处，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至于他人的眼光......”他冷笑一声，语气桀骜，“干我鸟事？”
直到这一刻，北长夜才彻底感受到王战身上的那股疯狂，渐渐地他也明白了当初为何王家上一任家主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驱逐出王家。
“最多百分之二十，不能再多了。”北长夜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王战脸色阴沉道：“你可知道，京城那边如今的水有多深？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动手，我又何须等这么多年？”
北长夜知道王战所说不假，自从十三年前北家被赶出京城之后，七大家族虽然获得了胜利，却也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为了避免将来某一天某个家族再次发生巨变，从而影响到整个京城的格局，七大家族间便定下协议，一家有难，六方支援，以此来稳定各家族的根基。
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北长夜依旧不打算松口。
“只有百分之二十。”
北长夜已经做好了和王战打持久战的准备，却不成想王战忽然开怀大笑，他指了指北长夜，然后起身离席，只留下一句，“有趣，真是有趣！”
变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北长夜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战就离开了房间。
北长夜坐在原位，眉头紧皱，思索片刻，正要起身去追，就看到王战的随行管家出现在门口处。
“北少。”管家对着北长夜微微躬身，然后递上了一份合同。
北长夜点了点头，接过了合同。
“老狐狸果然老谋深算！”
当他读完合同，看到合同甲方处已经签好了王战的名字后，北长夜不禁脸色微变，忍不住骂了一句。
一旁的随行秘书仿佛没有听见，递上了笔。
“这个老东西！”
北长夜神情再三变化，却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北少，那我就先离开了。”
秘书收起合同，对着北长夜再次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究竟是谁算计谁？”北长夜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脑海中，王战那张老态尽显的脸，不知为何，再次回想时，却怎么也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