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转角处,两人一车横躺在墙边,一滩猩红的鲜血渐渐张开,如恶鬼吞噬。

此刻,只见其中一名摩托车手已是一动不动晕死了过去,而另一个却是用手颤颤巍巍地推开了头盔上的挡风镜,露出了里面的人脸。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着一张丑陋而凶恶的面孔,口里正嚯嚯有声地往外吐着血泡,而那双原本充满邪意的眼睛,却在打开镜片的瞬间睁得圆圆的,突出的眼珠子里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颤抖地缓缓抬起手,想指些什么,却在此时一颗灰色石珠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打中他的右胸膛,男人只得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哼便晕了过去,而那颗石珠却是在滚落而下的过程中居然诡异的化成了一堆粉末。

沉寂,沉寂得让路灯都冰冷的灯光下,一道身影缓缓地从墙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定眼一看,豁然就是全身包裹在黑色里的吴浊。

刚才,就在那妇人撒手惨叫的时候,在城市阴影里到处游荡的吴浊正好在附近,于是闻声而来。

而在看到那名少妇血肉模糊的惨状,和那正要远遁的摩托车时,吴浊瞬间就明白了此间状况,然后下意识地闪身到了那名抢包的男子身后,轻轻地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虽是轻轻地一把,却如同阎王的催命符,车子瞬间失控,撞到了墙上,以至前面的车手当场晕了过去,而后面的男子却是幸运地残存了片刻的意识,看到了他这道鬼魅的黑影。

吴浊慢慢地走到了两名匪徒的面前,低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二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那双清澈的大眼里却流露出复杂神色——有迷茫、有恐惧、有悲凉、有兴奋、有恶心、有怨恨、有痛苦……

吴浊没有像第一误杀小安一般极度惊恐地逃走,而是静静地看着血泊中的二人,这出人意料,也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随即,在片刻的失神后,吴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定眼看着那只差点断送他们性命的右手,心中茫然。

“这是我吗?这就是现在的我吗?已经对这个世界漠然了吗?对人生漠然了吗?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地去推他们一把,而不是直接拦住他们的去路?为什么?”

“难道我天生就有股邪恶的本性,会如那些做恶之人一般只为一己私利而泯灭了自己的良知,触及了道德的底线,甚至是跨越了国家的法律?!”

“不!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绝对不是做那样的人,可刚才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为什么?……”

来自心灵的拷问,让吴浊茫然无知,这一刻,无人告知他事情的对错,也没有人指导他人生的方向,指点他人性的本质。

而就在迷失的片刻,突然,吴浊心中一动,一个晃身,消失在了这个血腥弥漫的小巷里,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一堆石珠粉末……

小巷里,双腿已是血肉模糊的少妇忍着剧痛,挣扎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嘭的一声撞击巨响将她吓了一跳,响彻小巷的惨叫声也随即停留下来。

不多时,少妇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望着前面转角处倒在墙边处的摩托车和视线里仅见的一双没有半点动静大腿,心中暗忖着,壮着胆,不管腿上依旧不但流出的鲜血,慢慢地向前走去。

而她之所以壮胆前行,却是因为她那被抢走的皮包,先不说包里的钱财和证件,就那个包就值好几万。

终于,在身体的痛楚和心里恐惧双重折磨中,少妇来到了小巷的转弯处,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按捺着自己无法控制的紧张感,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这,这,……”

眼前的景象让少妇瞬间脸色煞白,哆嗦地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墙角里,两名带着头盔的匪徒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地面上是一汪刺目的血泊,而其中一名打开了挡风镜的男子,虽紧闭着一双渗血的眼睛,可在此刻却似是定定地向这边看来,而这双流下长长血痕的眼睛映衬这那张丑陋凶恶的面容,让这血腥的画面在这午夜里显得更加的恐怖。

“救命啊!救命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少妇口里恐慌地念叨着,直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那依旧被歹徒抓在手里的皮包时,才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冲了过去,抓起皮包就开跑,但她并没有直接逃出这个让人恐惧的小巷,而是躲在转角处的墙边,颤抖地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残月东挂,一栋精致的别墅楼静静地沉睡在幽静的树林里,外面,城市的霓虹与是非却和它无关。

别墅里,莫非男正在过道里呼呼大睡,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是做了个难得的美梦!

突然,吱呀一声,吴浊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随后一条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这身影不用猜也知道是吴浊了,只是不知道他在深夜时分出现在莫非男的身边意欲何为,要知道他以前从来不会在半夜里来打扰熟睡中的莫非男。

此时,从窗外照进来的朦胧月光里,依稀可以看见吴浊正一脸平静如常地望着沉睡中的莫非男,而他的眼睛却在这月光里闪烁着强烈的光芒,异与他平日里的古井无波,可以分明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里交杂的复杂煎熬的情绪。

不知多久,忽然,吴浊竟做出了出人意料地行为,只见他无声无息地躺在了莫非男的身边,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臂挨着正侧身而睡的莫非男,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从小巷离开后,吴浊并没在到处去寻找那些活动在夜色里的不法者,而是心情复杂的回到了他的秘密花园——城外的密林里。

那时,吴浊本以为在回到密林后自己的心情放松些许,可事实并不是与此。

躺在老树桩旁,吴浊怔怔地看着天上闪烁的满天星辰,要是在以往的夜里他肯定会好好欣赏这景色,想念着他的父母和妹妹,细数那些弥足珍贵的美好回忆。

而今夜他却被太多复杂的情绪占据了心灵,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今夜的所见所闻,那些只有在黑夜里才能见到的人和事,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世人的另一面,那两个被自己失手弄伤的恶徒,那一双被恐惧所占据的眼睛,等等,所有这一切不断地冲击着他稚嫩的内心世界,不断地煎熬让他开始变得莫名的烦躁。

不知多久,好不容易熬到了睡觉的时间点,吴浊依偎着那个平日里都能让他睡得很安稳香甜的树桩,却依旧是没有半点的睡意,除了冰冷和生硬,他得不到丝毫心灵上的慰藉。

所以,在辗转片刻后,吴浊便不再强迫自己,翻身而起,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极速地向密林外跑去,此时,在他心海里浮现一个温暖的身影,如同海上顽强闪耀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吗?这就是我们真实的模样吗?用一个面去掩饰另一面,或好或坏,也不知好坏!也许,这就是我要面对的世界,我要去经历的人生吧。”

“如此,我何须在此苦恼,何须在此迷茫?我自己不同样是用一个我去掩饰另一个我,男姐不也是一样过着这样两面的人生。可我知道她的掩饰只是为了我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执着所谓的真我?!我知道,不管那一面的男姐,都会是最疼爱我,最关心我,最在意我的人!”

感受着莫非男柔软而温暖的后背,就像妈妈的怀抱一样,让吴浊感到一种不可替代的安全感,又像妈妈温暖的手掌,抚平他内心躁动复杂的情绪,给他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灵慰藉。

心灵慢慢地平复,不知不觉中,吴浊轻挪着身体,更加亲密地靠近了莫非男,渐渐地沉睡了过去……

一如往常的早餐,色香味俱全,可莫非男却心不在焉地拿着筷子,在盛满稀饭的碗里搅来搅去,还时不时地偷看着低头不语,认真吃饭的吴浊,小脸上泛起阵阵红霞,也不知到她在想些什么。

要是在往日,莫非男肯定会笑容满面,尽情地享受着已把她的胃养刁了的美味早餐,也肯定会不厌其烦地真心夸奖着吴浊的厨艺,还会找些有趣的话题,学校学习,或同学之间的事情来和吴浊聊天。

虽然每次都只是寥寥几次,得到些简短而平静地回应,可她都会很满意,因为吴浊在进步,在慢慢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她看到了希望之星在闪耀,尽管这个时间很漫长,可她满怀期待。

“可好?”

忽然,在这沉静的气氛里,吴浊倒是有别与以往,先开口低声问到,而他却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吃着稀饭,所以看不到他眼睛里异样的神色,而从他平静的话语里也听不处任何奇怪的心思。

“嗯?!没事,没事!”

莫非男不着痕迹地偷偷地瞄了吴浊一眼,却见他只是低头吃饭而没有盯着自己看,不禁暗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是更加红通了小脸,羞涩不已,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是吴浊先开口说话,要知道以前都是莫非男有问才有答,甚至都不是每次都有回应。

但莫非男现在却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疏忽了吴浊今天的怪异。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我怎么会做这么一个羞涩不堪的梦呢!”

莫非男再次偷看了一眼吴浊,又再次更加红透了脸颊。

在早上悠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莫非男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让她不知所措,也羞涩难当的梦。

梦里,在她睡觉的时候,她感到有个男孩在自己身边睡下,虽然没有看到男孩的脸面,可在她心中就认定了这个男孩就是吴浊,因为她可以感觉到吴浊的身上的气息,以及那颗跳动的、孤独而恐慌的心,一颗需要抚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