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乾清宫中的嘉靖帝,在听到这一声怒吼后脸上的黑气更重了,只见其气极了反怒为笑朝着殿外喊道:“陆炳何在”?

“微臣在”。此时锦衣卫指挥使都督陆炳站在殿外守候,见嘉靖呼唤他,便匆匆走进了乾清宫,单膝跪在嘉靖的面前。

嘉靖满意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陆炳几眼说道:“奶哥哥,今天的事情你也都看清楚了吧,朕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主动来招惹朕,他们要让朕这个新年不好过”。

“谁让朕的新年不好过,朕就要他这一辈子不好过”。嘉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

陆炳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紧接着嘉靖继续说道:“记得十七年前,朕也是这样,与今天的情形何其相似,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当年你也是这样跪在朕的面前,临危受命”。

“现在朕对你下达同样的命令,看你能不能向当年一样,将这群文臣的威风给朕杀下去,帮朕重树天威”。嘉靖沉声道。

“请陛下下令,臣必不辱使命”。见嘉靖提及往事岁月,陆炳此时热血上头,连声说道。

“你先去传朕的口谕,奏疏收下,然后劝他们回去。纵使他们不义,朕作为君父,也不能不仁啊,如果有人离开,只管放他们离去,不得阻拦。但是朕猜想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不会动,所以接下来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臣领命,这就前去将百官轰走”。陆炳说完后,便站起来,转身离去。

“这回尽量少杀人,必要的时候,杀一儆百就行了,以免那帮文臣又暗地里骂朕是暴君”。嘉靖朝着陆炳的背影喊道。

“遵旨”。陆炳回过头来朝着嘉靖拱手道。随即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宫门外走去。

走出乾清宫后,一阵冷风袭来,将陆炳方才点燃的热血吹得冷却了下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入宫禁,毛头小子锦衣卫,如今却是名震天下的太子太保锦衣卫指挥使都督陆炳,陆家的延续与传承重担早已压在他的身上,不到迫不得已,他是着实不愿意去得罪那些文官。

毕竟他方唱罢我方来,嘉靖帝还在的时候,他与陆家自然是高枕无忧权柄滔天,但是像他这种的特务头子终其一生只能侍奉一代君王,若是与百官交恶,万一哪天万寿帝君陛下驾崩,新君即位第一件事便是废的就是他这个特务头子,到那个时候,与他有愁怨的文臣们便会争先恐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陆家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所以这也是这些年他与外廷的文官们素来交善,修复当年左顺门事件的疮疤,就是为了将来皇帝百年之后,众文臣念着这点香火情分给自己陆家留一条出路。

但是此时此刻,他知道皇帝陛下在后面盯着自己,他决不能有丝毫的不坚定,皇帝陛下需要自己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快刀,如果自己这把刀钝了,他嘉靖可不会念在什么“奶哥哥”,救命之恩的情分,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换上一把快刀。

如果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对别人手软,那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看到此时宫前广场上火把如林,御林军、东厂提刑番役、镇抚司锦衣卫清一色的短衣襟,扎裤脚,手持包铁倒刺的刑鞭、木棍、铁锁将这一百来号官员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虽不见其动手,却也让人感到杀气腾腾。

见陆炳从宫中走了出来,陈洪好似看到救星了似的,连忙一把朝着陆炳跪下用那尖锐的公鸭嗓喊道:“祖宗您可来了,这些官员们要造反啊”。

“本督知道了,退下”。陆炳看也不看陈洪一眼,心中则想的是:“先仁至义尽,不行的话再痛下杀手”。

只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决绝,陆炳他上前两步,挥手下令道:“开门,先别动,听我号令”。

随着陆炳一声令下,禁宫的侧门缓缓开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门外双方的目光注视下,陆炳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手持一张黄色的卷轴,很显然这是嘉靖的圣旨。

只见陆炳不动声色的,板着脸从起头的杨最面前,一直走到尾处,时不时的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这些言官,转了一整圈后随后又转回了杨最的面前,方才站定说道:“陛下有旨,百官接旨”。

听到这个话与看到陆炳手持的圣旨,百官立刻跪下俯身高喊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等奏疏朕全部收下,然毛伯温欺君罔上,罪大恶极,不日将交由北镇抚司与三法司联合会审,孰是孰非,自有公断,诸位大人请回吧”。

听到这张圣旨的内容,大家就知道皇帝陛下稍稍的让了一小步,已经同意将毛伯温交由三法司审问了。然其心显然是昭然若揭,只因聪慧的嘉靖帝知道,自己让那么一小步不但不会迎来这些文臣的感恩戴德,立即退去,然而会让这些文官们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软弱无能好欺负,所以他们一定会更进一步逼迫自己。

所以固然会有嘉靖帝故意让出一步来,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到那个时候,自己大义也有了,于情于理都有对群臣出手的理由了,这就是嘉靖为何会突然大发善心突然让步的初心,他才不想息事宁人,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将文臣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当年左顺门一役,打出了十七年的天下太平,他嘉靖就是要通过今日这午门前广场的机会,又打出个二十来年的太平。

不出所料,果然在陆炳念完圣旨后,跪在地上的众言官们纹丝不动,最前面的杨最大声说道:“奏疏今天可以给你,但是今日皇上必须接见我们,皇上必须纳谏,不纳谏,我等誓死不敢言退”。

陆炳已经转达了皇帝的旨意,让他们赶紧走人,可无奈的便是,这帮人就是不动,反而气焰比方才更为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