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倒也不怵，愣是半点儿害怕的意思也没有。
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晃荡着脚下丁零当啷作响的沉重脚镣，跟随着曹天兵的身后，跟随着那名木椅少年的身后，他匆匆而去。
终于……
在等待了许久之后，借着微弱的火光，站在铁闸门门口的大理寺寺卿范景山看见了几人依次排列从天牢内缓缓走出。
可突然映入眼帘的那名大汉却骤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范景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明明说好了的只捞一个人，怎么一转眼……
成了俩？
“周星星！”
“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人走到跟前，他便冷冷地出声而道。
嗯？
似乎有些不对劲呐！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冷喝，端坐在木椅上的江少川露出了几分错愕。
“大人……”
“还是莫要与在下打机锋，您说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拱了拱手，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然而，这样的回答却让那位大理寺寺卿感到了侮辱以及敷衍。
还真当自己是个任由搓扁肥圆的白痴？
“呵呵。”
范景山冷笑一声：“小子……”
“敢跟我耍心眼，你是不是找死？”
耍心眼？
耍哪门子心眼？！
这究竟是怎么了？
江少川越听越觉得有些迷糊。
皱着眉头，回过身去瞅了几眼，却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差错出在哪。
恍惚之间，一阵极为可怕的想法从他的心头涌出。
难不成……
大理寺这老家伙是要瓮中捉鳖，想要反水不成？
这下麻烦大了。
此般念头一出，少年的额间不禁泛起了冷汗。
一时之间，竟也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更为不妙的是……
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与木椅上的少年似乎产生了不可违逆的矛盾，原先那两名抬着木椅的大理寺侍卫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哐当！
伴随着一阵极为沉闷的木椅落地声音，二人急忙松开了扶着的木椅。
“嘶！”
伴随着一阵极为肉痛的惊叫，木椅应声落地，摔得江少川着实屁股生疼。
正当少年频频揉着自己的屁股之时，一直杵在门边的范景山却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进来。
“你出的价太低。”
“现在……”
“本官改主意了。”
他走到木椅身前，居高临下般地俯视道。
闻言，江少川明显愣了愣。
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复杂。
一天一坛高浓度酒精，确实……
便宜得过头了些。
但这种事情，除了自己之外，也只有曹天兵这货才知道，你一个堂堂大理寺寺卿，站在天牢外杵了一会儿，便能看破此间秘密了？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越是如是想到，便越发有些心虚。
“这……”
皱了皱眉头，江少川很快便故作出一脸为难的神色。
“大人……”
“要不，您……”
“您您您开个价？”
他略带试探性地问道。
范景山平静地摇了摇头：“本官让你捞人，是因为此人并无罪过。”
“但是周星星……”
“你竟敢浑水摸鱼，藐视唐律，将真正的重犯从天牢里带走，这是决计不行的。”
“本官不允，所以……”
“你可以走了。”
真正的重犯？
江少川回过头，朝着一脸无辜的曹天兵望了两眼。
“阿达……”
“你是不是……”
“在牢里杀人了？”
“或者有过杀人的案底？”
杀人必然是杀过的，但那也是在龙武军当值上沙场的时候才干的事情。
且不说军纪严明不能胡乱杀人，可自己都已经成了逃兵，哪里还敢如此张扬行事？
曹天兵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江少川更迷糊了。
“大人……”
“周某刚刚已经问过了，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是吗？”
昏黄的火光之下，范景山面无表情地望着少年。
二人相视许久，尽显沉默。
突然之间……
这名大理寺寺卿指着那名跟随在身后的大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小子……”
“不要以为能在本官这里耍什么手段。”
“本官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唐律。”
“什么叫做规矩！”
锃！
说时迟那时快，范景山‘锃’的一声猛然抽出了身边侍卫的腰间佩刀！
只见一阵雪白的刀光掠过，冰冷的刀锋已然死死抵在了那名大汉的咽喉之处。
见状如此，江少川的双眼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一股极为不妙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大……”
“大人，您这是何意？”
咕嘟咕嘟！
他猛吞了几口口水，吞吞吐吐地问道。
“啧啧啧……”
范景山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死到临头还装蒜？”
“周星星，你不就是想浑水摸鱼带他走吗？”
带……
带他走？
这谁啊！
一瞬之间，江少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罢了罢手：“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并不认识此人！”
可惜有的时候，越是无辜，便越是显得故作。
尽管说的是大实话，但少年的言语落入这位大理寺寺卿的耳中，却不折不扣成为了恼人的狡辩。
“原来不认识啊！”
“好啊！”
微眯着双眼，范景山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当着你的面，杀了此人。”
“啊！”
“杀……”
“杀人？”
江少川瞪大了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别说这辈子，就连上辈子自己都没见过杀人这种事情。
可就在少年陷入惶恐的须臾片刻，范景山却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年微妙的表情变化。
咔擦！
便在一瞬之间，便是顷刻之时，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刀光从咽喉之中掠过。
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斗大的头颅从大汉的肩上跌落下地，像是一个死不瞑目的皮球。
“是你说不认识的。”
“不能怪我……”
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擦了擦刀尖的鲜血，范景山平静且认真地说道。
江少川：“……”
于是……
天牢内万马齐喑。
不认识归不认识，但一条鲜活生命硬是在眼前被斩杀的那副惨烈场景，着实让江少川感到了万分的恐惧。
甚至是……
作呕般的身体不适。
若不是方才在地字天牢房前，已经吐过了一次，只怕现在早已经出尽了洋相。
也许是眼前的一幕太过于骇然，也许是方才的刀锋太过于凌厉，正当众人默然之际，一旁的大理寺狱卒却鬼使神差般地骤然开口出声道：“大……”
“大人……”
“其实，此人本就是拖出来受刑的。”
范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