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还是那副阴沉腐朽的气息。
两侧被木栅栏围成的一间间牢狱，显得森然而冰冷。
常年不见天日，深处传来的水臭味道，更是难以忍受。
既然是这座大理寺的寺卿大人驾到，理所当然……
值守在天牢内的那几名狱卒很快便老老实实站成了一排，弓着身，将头埋在身下。
虽然并没有吱声说话，但这般谦卑恭敬的姿态动作，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曹达华何在？”
“此人外号黄金右脚，又名重案组之虎。”
“带他出来见我。”
站在天牢内狭窄通道的一端，范景山冰冷地命令道。
“卑职遵命！”
说话应承的功夫，几名值守在此处的牢头已经随手抄起了身边的火把，争先恐后地朝着天牢通道的深处跑去。
不得不说，如此雷厉风行的执行速度比之以往还要快上百倍不止。
俨然也是一群上班摸鱼摸惯了的家伙。
砰！砰！砰！
很快……
一阵极为刺耳的敲击声音瞬间惊起，彻底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而且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是冰冷的刀鞘撞击牢房栅栏的沉闷声音。
那些负责寻人的天牢狱卒正在以这种方式唤醒每一间牢房的死囚们。
“谁是黄金右脚！”
“重案组之虎……”
“曹达华在哪？”
“我们寺卿大人要见你！”
“曹达华在哪个房间？”
在用刀鞘敲打栅栏借此引起了那群死囚足够的注意力之后，几名穿插游走在牢房的狱卒开始大声喊道。
至于喊名字为什么要顺带着连外号一起喊了……
这是因为刚关进来的那些死囚们自然少不了相互交流的机会，你问问我犯了什么大事进来的，我问问你砍死了几个人。
而在这其中，每个人的外号就成了他们之间沟通的重要工具。
喊出代号，自然也有利于其他的死囚帮忙找出本人。
喊叫声夹杂着刀鞘的拍打声音，约莫持续了几息的功夫。
然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被惊醒的死囚们竟然没有一个开口吱声的。
或是将浑浊的目光向栅栏外眺了眺之后，便又迅速缩了回去；或是干脆极为不耐烦地捂着自己耳朵，将自己闷在墙角，又或是生无可恋地扒拉着栅栏，一脸绝望地望着在面前来来回回的那名狱卒。
总之……
明明已经是震动了整座天牢的浩大声势，落入到那些死囚之中，却硬是一个浪花也翻不起来。
这下子，忙活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有找到人的那几名狱卒有些着急了。
“赶紧滚出来！”
“一个个的不想活了是吧，竟敢学会了藏人，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把你们全砍了？”
“曹达华！曹达华！谁是曹达华！再不出来，老子就不客气了！”
攥着火把的他们很快便相互交换了眼色，言辞更是极为激烈起来。
丝毫不顾及站在数丈开外的那名大理寺寺卿。
可就是这么不凑巧……
有些时候往往适得其反。
大理寺天牢里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
等着拉去菜市口被砍死的死囚啊！
一个堂堂大理寺寺卿亲自下狱来找人，难不成是请客吃饭逛青楼吗？
怎么可能！
必然是拖出去问斩啊！
明知道自己是死，这个时候，谁敢承认，谁敢吱声？
嫌命长了不成？
“曹……”
“曹达华？”
“这名字，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正当天牢的所有死囚们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姿态之时，距离铁闸门不远处的‘地’字号内，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喃喃了起来。
神色极为认真，似乎是在慎重思考着这三个字的寓意。
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双眼之中，却依旧残留着几分莫名的惊惧。
浑身上下像是被人蹂躏过了似的。
“喂！”
“小子！”
“进了咱们这号‘地’字房，最多最多也就三天的活头。”
突然，耳边传来的一阵叹息声音却让这位年轻人的双眼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三……”
“三天？”
“三天？！”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脸色骤然一片惨白。
发出叹息的是一位身材极为健硕的大汉，因为好勇斗狠，失手杀了人，这才不小心锒铛入狱。
此时此刻，大汉蹲在年轻人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吧！”
“不要再抗拒我了。”
“这可是大理寺的天牢，咱们临死之前肯定是见不到水灵灵的娘们了。”
“就连那青楼里的娼妓，估计也临幸不到咱们头上。”
“不如就在此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你我二人将就一下吧！”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大汉一脸认真地望着年轻人。
炯炯的目光之中，写满了期盼与希望。
说话的功夫，两只极为粗糙的大手便已经放在了年轻人已经撕扯了一半的裤腰带上。
嘭！
“啊！”
说时迟那时快……
伴随着一阵惊绝惨叫，当指尖触碰到年轻人身上的瞬息之间，他浑身如同被电击一般哆嗦起来，条件反射似的反手便狠狠甩出一记老拳！
猛地砸在了大汉的眼窝子里！
“去你个阴阳人，烂屁股！”
“老子乃是天子近卫！”
“我堂堂龙武军校尉怎么会跟你这阴阳人行如此苟且之事！”
“呸！”
年轻人恶狠狠地痛骂道。
不错……
这位年轻人就是倒霉的曹天兵了。
有人来救他了，只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而已。
只要再坚持上那么一小会儿，他就能脱离苦海了。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牢房内的龌龊之事，屡见不鲜。
因为……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很无奈。
很快……
天牢内狱卒们的叫骂声便消失了。
他们低眉顺眼，耷拉着肩膀，怯怯地回到了那位大理寺寺卿的身边。
无功而返。
“大……”
“大人！”
“人实在太多了，没有画像，单单靠名字外号，卑职实在难找得很啊！”
一名为首的狱卒深深俯首，望向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更不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些什么。
可以想象……
养着这群酒囊饭袋，范景山现在有多么的愤怒了。
隐于袖口的双拳紧紧握起，十指显得极为发白。
“赶明儿……”
“你们都不用来天牢当值了。”
“就这样吧。”
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他平静且认真地说道。
随即转身再一次出现在了铁闸门外。
“周星星……”
“你自己进去找人吧。”
望着昏黄火光下的少年，范景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