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不到银两可能会有身份败露的危险,但若是真的跟宇文君对上了,那只会死得更惨。

这是江少川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那继续逼迫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能另想出路了。

念及如此,少年抬脚便朝着偏厅的门槛外走去。

然而很快……

正当这位饮山亭掌柜觉得自己已经逃过一劫的时候,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意外却发生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江少川刚抬起的左脚骤然踩在了门槛之上,迟迟没有落下。

“徐掌柜……”

“大理寺的天牢,应该怎么走?”

他转过身,一脸认真地问道。

大……

大理寺?

天牢?

如此阴森可怕之地,简直是有死无生!

莫说是去,平日里,就连挂在嘴边提也不敢提一句。

徐友吉瞪大了双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

“什么?”

“您再说一遍!”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不过是问个去大理寺天牢的路,至于怕成这样吗?

“徐掌柜……”

江少川无奈地撇了撇嘴,重复道:“大理寺天牢,该怎么走?”

果然是天牢!

咕嘟咕嘟!

当某些极为刺耳的字眼再一次响起,徐友吉下意识地猛吞了几口口水。

望着眼前少年脸上的凝重神情,脸色更是骤然惨白一片!

完了完了完了!

周公子缘何要有此一问!

这分明是发怒的征兆啊!

想必是要将自己打入天牢,永世不得超生!

“周公子……”

“容小人想一想!”

徐友吉急忙低下了头,望向自己的脚尖。

故作出一种思虑万千的姿态。

实则……

只是想掩饰自己脸上的惊恐罢了。

“周公子……”

“小人有个微不足道的提议,不知您看可否?”

沉默了片刻,徐友吉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突如其来的微妙表情,让江少川感到了几分诧异。

“怎么了……”

“你倒是说说看!”

他皱着眉头,一脸平静地望着身旁这位饮山亭的掌柜。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您和宇文少爷的关系自然轮不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理会,不如这样……”

“给您专门腾一个铺面的犄角旮旯,铺您老酒的摊子,您看成吗?”

“至于那太过于显眼,太过于当间的摊儿,既然宇文少爷发了话,周公子还请别叫我们为难。”

嗯?!

什么情况?

这就峰回路转了?

江少川挑了挑眉头……

露出一脸的惊异。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小人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决计不敢欺瞒周公子您啊!”

徐友吉忙不迭开口示好道。

“那……”

“就多谢了。”

“此事,算我周星星承您徐掌柜一个人情。”

江少川极为敷衍地拱了拱手,故作出一番客套道。

“不过……”

停顿了片刻,少年欲言又止。

却是微微眯起了双眼,审视起了这位下定决心的饮山亭掌柜。

“周公子……”

“您为何如此目光炯炯地望着小人?”

徐友吉假笑了两声,有些惴惴不安道。

“此前咱们商量的是送,现在……”

“这酒不送了,你们的梨花酿卖多少两一坛,我这老酒便卖多少两一坛。”

“至于是用你们饮山亭的招牌,还是用我老酒铺的招牌,徐掌柜您自己看着办。”

“马车里有十五坛老酒,明天傍晚之前,我亲自来取这三千两白银。”

江少川平静且认真地说道。

“这……”

徐友吉支支吾吾着,有些犯了难。

卖酒自然不难,凡是饮山亭出的酒,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可是……

二百两的价格,却是极高的。

更遑论,还得用饮山亭的招牌。

这万一要是真卖了出去,却让这百十来年的金字招牌毁在自己身上,那可真是……

百死莫赎啊!

江少川自然清楚自己的条件是有些苛刻的,但……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全因他对于自己的老酒十分自信。

只要能卖出去,只要能打开销路,整个长安城的唐人都必然会为之神魂颠倒!

“放心吧,徐掌柜……”

“这酒你们是尝过的,各种滋味厉害,想必无需我多言,取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就叫……”

“仙人醉吧。”

没有等到眼前这位饮山亭的掌柜开口答复,江少川便伸手轻轻地在他的左肩上拍打了几下,随即便转身朝着铺面走去。

徒留下了徐友吉一人,愣在原地。

迟迟没有开口作声。

怔怔地望着少年远去消失的背影,这位饮山亭的掌柜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但让他最为心安的是……

起码那位周公子没有再提及大理寺天牢的事儿,而自己也算是免了牢狱之灾。

“徐掌柜……”

“劳烦问你个事儿!”

正当徐友吉的内心在进行着强烈挣扎的时候,一阵来自于铺面门口的熟悉声音,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定睛一看……

那位即将要离去的周公子却是好端端地站在了门边,回首向自己问着话。

“大理寺天牢,怎么走?”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徐友吉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可怕的询问。

刹那间……

这位饮山亭的掌柜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为什么?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明明已经答应了卖酒让摊……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违抗了宇文少爷的命令……

周公子,您为何还是要执意将我送入天牢啊!

我徐友吉,真的好冤枉呐!

站在门槛边,远远望着的江少川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怎么还哭上了?”

“不就是问个大理寺天牢的路吗?”

他有些迷惑地喃喃道。

随即只好就此作罢,伸手招呼着铺子里的两个伙计,上马车卸酒。

能够在饮山亭当伙计的人,自然都是肌肤有眼力界的。

早在方才不久,便已经留意到了自家掌柜对眼前少年的尊敬,理所当然……

他们也选择了乖乖听话。

很快……

伴随着一阵阵酒坛子落地的沉闷声,马车清了空。

江少川二话不说,攥着皮鞭子,便跳上了车轱辘。

高高扬手起鞭,‘啪’的便是一下子……

吃痛的大黑马嗷呜嗷呜地叫着,没有任何意外,马车再一次于朱雀大街上横冲直撞了起来。

卷起无数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