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外的庭院，已经炸开了锅。
“那狗屁的家伙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真的被如梦小姐看上了吧？”
“就他那副小白脸的模样，哪有一丝我唐人的威武与气概，如梦小姐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他！”
“可已然足足半柱香了啊！那小子还没出来，咱们几个人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仅仅半盏茶的时间呐！”
“急什么！说不定等会儿就四脚着地爬出来！”
那些等候着的贵公子们或是露出一脸的急切，或是暗地里已经把某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又或是皱着眉头，表现得极为凝重。
然而，对于此时坐在人群的末尾，脸色极为铁青的程处默而言……
眼前不明所以的众人与萦绕在耳边的嘈杂议论声，却像是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苍蝇，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特别是有几人……
竟然言语之间，用眼角的余光好死不死地朝着这位将门虎子落座的方向瞟了两眼。
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此时此刻，极为神经有些大条的程处默突然变得极为敏感起来。
“看什么看！”
“一个个的不想活了！”
“都闭嘴！”
他恶狠狠地回瞪着那几人，咬着牙大骂道。
周星星！
一会儿别让老子看着你活着走出那道门槛，不然非将你剁碎了喂狗！
让你老实点，你可到好……
居然阳奉阴违，是听不懂人话！
程处默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
“敢动我的如梦，忍不了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蹭”的一声，陡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二话不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脚下虎虎生风，便朝着阁楼内走去！
乖乖……
这下子，动静可不小。
庭院内，那些原本望向阁楼门口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了某位糙汉子的身上。
“程……程老狗这是要做什么？”
“白痴啊你！这都看不出来？摆明了是要硬闯了啊！”
“硬闯？哇靠！不是吧……”
“你老婆跟别的男人在房间里恩恩爱爱，你却只能举一杯酒，杵在门口干看着！换作是你，你能忍？”
“这醉花楼能够屹立于长安城岂能没点儿背景？就算他爹是右武卫大将军又如何？坏了醉花楼的规矩，我看呐，八成是没好下场！”
众人极为震惊地望着程处默，或者是咂舌不已，或是啧啧称奇，又或是微微张着嘴唇，仿佛骤然失了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富家公子们丝毫没有拦住的意思，反而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显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事情很快便有了变化。
平日里无论去哪里都是横着走的程处默却硬生生被人拦在了阁楼一层的门槛外。
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拦着他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那位极为微不足道的婢女……小绿。
程处默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就连那些平日里呼来喝去惯了的官员子弟又或是富家少爷都不敢对自己呼来喝去，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能，又怎么敢挡在自己的面前？
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让开！”
他语气不善地说道。
无论从身家又或是地位来看，这位命如蝼蚁的婢女都应该放下抻直了的双臂，低下倔强的头，极为恭敬地退到一边。
可偏偏是如此，偏偏是现在……
同样是她，同样是这位出生在醉花楼，见惯了人间真实的婢女却极为执拗地挡在了门槛前。
丝毫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哟？我没看错吧？程老狗被人拦住了？”
“不是吧？哈哈哈，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怎没想到……被醉花楼的一个婢女镇住了！”
“哈哈哈，大家伙儿快看呐，程老狗吃瘪了！程老狗吃瘪了！”
不凑巧的是，耳边却极为不应景地响起了那些让人极为厌恶的穷酸恶语。
程处默的脸色阴沉得极为可怕。
隐于袖口的双拳死死紧握，十指有些发白。
老子才不是什么怂包！
老子是顶天立地的唐人！
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婢女丢了脸面？
念及如此，他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作势便要狠狠地朝着面前的婢女甩一个巴掌。
可正当他欲要挥下的那一瞬间……
如寒刀一般的手掌便赫然停滞在了半空中。
怎么也下不去手！
因为……
他看见了身前婢女脸上的苍白。
看见了她湿了眼的红眼眶。
看见了她打湿了脸颊的泪痕。
莫名地，程处默的心中仿佛像是有什么被融化了一块似的。
变得柔软起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禁感到了羞愤与不耻。
于是……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堂堂大唐帝国的将军之子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楼婢女在这一刻，沉默着相视了片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让开！”
“不让！”
“你让不让开？”
“不让就是不让！”
“信不信……我动手！”
“动手也不让！”
程处默咬了咬牙……
“你们这帮龟孙子！”
“老子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竟敢如此消遣你程大爷！”
“老子非得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让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位气急败坏的糙汉子竟然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手掌，骤然转过了身去。
唰！
伴随着一阵冰冷的破空之音，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他猛然揪着一名距离最近的好事公子哥的衣领。
显而易见，无辜的观众要遭重了。
如同是徒手抓着一只待宰的鸡仔，程处默只手便轻而易举地便将人抓离了地面。
“很好笑是吧？”
“笑啊……怎么不笑了？”
“嗯？”
“给老子笑啊！”
他极为淡漠道。
被擒拿住的那名富家公子吓得脸色惨白，眼中写满了恐惧。
怎么敢笑得出来？
刹那间，阁楼在的庭院一片鸦雀无声。
众人或是低着头望向自己的脚尖，或是露出一脸糯糯地怯弱，又或是干脆见势不妙，给自己躲在墙角得家仆们暗地里使了几个眼色，似乎是要准备开溜。
“噗嗤……”
正当众人缄默之际，一阵破涕的莞尔却骤然打破了平静。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发出笑声的竟然那名身着绿衣的婢女。
然而，更让人不敢相信的还在后头。
小绿伸出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公子……”
“醉花楼里可不能动粗……”
她极为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