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小姐说的哪里话。”
“我周星星早就听闻小姐您诗画双绝,貌美天仙,如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今日恨不得一见呐!”
没有任何犹豫的情况下,江少川信手拈来道。
呵呵。
一听就听得出来……
是个骨灰级老舔狗了。
可这样的回答,却极为不幸地再次让珠帘之后的红衣少女,有了误会。
撒谎连草稿也不打……
果然是个烂草包的登徒子!
侯海棠眼中的冷意更甚几分。
“周公子……”
“方才见您在那盛满银两的托盘面前,犹豫不决,似走似停……”
“怕是有些难言之隐吧。”
她冷冷地笑了笑:“不如这样……”
“咱们来玩儿几个游戏,周公子您若是赢了,奴家今晚就跟了您,而且那托盘里的银票,公子您也可以取走一些,以应燃眉之急。”
“周公子您若是输了……”
侯海棠欲言又止。
输了……
还用得着说吗?
闻言,江少川挑了挑眉头,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惊喜,就连呼吸也不由地急促了些许。
钱不钱的不重要,关键是喜欢玩游戏。
“既然如梦小姐发话了,在下自然乐于奉陪。”
“银票不银票的实在有些俗气,只要能陪如梦小姐觉得开心,在下便知足了。”
他拱了拱手极为认真地说道。
“好!”
侯海棠点了点头,伸手便从珠帘之后……
缓缓推出了一只酒壶。
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酒壶,江少川的嘴角不禁咧了咧。
“如梦小姐……”
“此时何意?”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
“既然是行酒令,没有酒又怎么行?”
“行酒令?”
“不错,便是行酒令!”
“不知怎么个行法?”
“这个简单……”
“第一局,律令,便是对对子。”
“第二局,拳令,便是划拳。”
“第三局,诗令,便是吟诗。”
好家伙!
江少川怎么也没想到……
眼前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青楼小姐竟然有如此豪迈的一面。
看样子不仅仅是小酌几杯这么简单,会喝酒也就罢了,居然还会划拳……
这踏马的!
长安城的唐人都豪放到如此地步了吗?
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让少年产生如此错觉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珠帘之后,那位红衣少女的身份。
与其他的大家闺秀不同,侯海棠出生的时候……
便是在军营之中。
十数年前,这天下还未彻底安定,大唐的国号依旧在风雨飘摇。
身为左武卫大将军的侯君集仍然需要南征北战,四处讨伐,只能让他心爱的女儿,跟随在军营内。
随着耳濡目染之下,侯海棠日渐长大。
可天下大定之后,自己的宝贝女儿却让侯君集伤透了脑筋。
身为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女孩子家家的绣花活儿愣是一个都没学会,军营之内,男子汉大丈夫那些舞刀弄枪,饮酒划拳,倒是一个也没落下,齐活儿了。
这一点,从她出的古怪上联之中,也不难看出一二。
珠帘的两侧,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尽管这对命中注定的二人此时根本没有看见对方,但他们的脸色却极为平静且认真。
半晌。
“第一局的律令,周公子,请!”
“如梦小姐,请!”
二人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仿佛是经历着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与决斗。
空气之中的剑拔弩张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哈?
这……
岂不是撞枪口上了?
听着珠帘内传来的刁难声,江少川毫不犹豫道:“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又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方才不小心饮了酒,虽然不多,但在微醺的酒劲之下,这样的下联却让侯海棠的脸色微微泛红了起来。
纵然是在军中混迹多年,偶尔也听过些许荤腥,但却从未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地调戏自己……
更让她感到脸色发烫的是,这居然对上了!
红衣少女,咬了咬牙……
我就不信,戳不穿你这烂草包!
又是一杯清酒饮尽。
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唇枪舌剑之间的金戈交响,彻底响彻了整座阁楼。
就好像无数柄寒刀撞击的凌厉,无数根冷箭奔袭的猎猎。
刹那间,似是银瓶乍破水浆迸!
“螳臂挡车,暴虎凭河,匹夫何堪言勇!”
“蚂蚁沿槐,蚍蜉撼树,愚者妄自称雄!”
“一二三四五六七(忘八)!”
“孝悌忠信礼义廉(无耻)!”
“两猿截木深山中,小看猴子怎样对据(句)!”
“一马陷身污泥里,问老畜生如何出蹄(题)!”
“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诗书易礼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很快……
嘈嘈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交锋瞬间便化作了一片沉默。
侯海棠的脸色已经通红。
一脸四五杯酒下肚,对于她这种生长于军营之中的将门虎女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理所当然,让她如此脸色涨红的并不是杯中的酒水,而是在珠帘的另一侧,某人堪称酣畅淋漓的回答。
侯海棠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平日里积累下来的怪对可谓是无往不利,那些耳听旁说来的骂人话更是让人哑口无言,可又是为什么?
偏偏是今日,偏偏是这个家伙,让自己第一次落到了如此下风?
二人如冷战争吵一般的激烈交锋很快便传到了位于二层阁楼的霍英兰耳中。
她半蹲着身子,坐在楼梯口……
“看来这下子麻烦了。”
“海棠好像碰上了对手!”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究竟是谁,竟然这么厉害!”
霍英兰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为难地望着楼梯下放的那名红衣少女。
与两位少女此时的微妙心境不同,江少川从最初的窃喜已经到了完全笑得合不拢嘴的地步。
前世里对对子钻研的并不多的他,为了能够应付科室里那些满嘴粗鲁的病患们,好死不死地搜了些骂人的对联,解解怨气。
可谁又能想得到呢?
骂人倒是没有派上用场,在这青楼妓院里,居然……
跟一位醉花楼的头牌清倌人杠上了!
还踏马的……
全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