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醉仙居的掌柜，按照赵寻欢品酒多年的经验来看，虽然方才只不过是抿了一抿，但对于此酒却已经有了一个极为明确的认识。
诚然，从精细的程度而言，入口之后的回味醇香是显得糙了些，用来发酵的糯米又或是酒曲也极有可能并不是最为上等的，但尽管如此，却依旧是瑕不掩瑜。
仅仅凭借此酒之烈，赵寻欢相信……
依照唐人最好烈酒的性子，只要假以时日，长安城之内必然有此酒的一席之地！
说不定，在朝堂的大臣心中，自己的醉仙酿与饮山亭的梨花酿，都极有可能被此酒取代。
“周公子！”
“小人在酒铺行当也算是混得有些名头，尝过的美酒不下百十种，实不相瞒……”
赵寻欢一脸认真地说道：“却从未尝过如此烈的酒水。”
“依小人来看，您的老酒必然会收到长安百姓的极大欢迎。”
“假以时日，怕是饮山亭与醉仙居也决计敌不过您的老酒铺啊！”
见过会拍马屁的，但是没见过拍得这么认真的。
虽然没有真正的尝过醉仙酿和梨花酿的味道，但那日在朱雀大街前，所见识到的铺面排场，所入鼻的醉人沁香，可恍如历历在目！
要说自己蒸馏了十斤烧刀子的高浓度乙醇竟然能干翻那些个真正的酱香白酒……
江少川是绝对不相信的。
理所当然，他皱了皱眉头，一脸怀疑地望着醉仙居的赵掌柜。
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赵寻欢自己不知道……
自己到底哪一句话又说错了，使得对方竟然如此看着自己。
“呵呵。”
他讪笑了两声：“敢问周公子，您……”
“您为何如此目光炯炯地望着小人？”
“莫不是小人哪里失了言语？”
话音未落，江少川不禁挑了挑眉头：“这酒除了劲儿大，味道冲之外，简直可以称之为一无是处。”
“你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说它能够在长安城里闯下偌大的名头，这不是胡说八道，又是什么？”
劲儿大，味道冲？
赵寻欢似乎明悟了什么，陡然露出恍然的表情。
“周公子！小人这可都是肺腑之言呐！”
“您有所不知啊！”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长安城的烈酒不知凡几，但能够烈到您这种份上的，却是根本不存在。”
“我唐人最喜便是烈酒，您这老酒一出，只怕整个长安城的酒鬼都得为之震三震呐！”
得了！
江少川的心中这才明白……
敢情这帮唐朝的家伙最喜欢喝的哪里是什么酱香型，醇香型，根本就是高纯度酒精嘛！
这下子，自己可谓是歪打正着，捣鼓出了最受市场欢迎的酒产品。
“既然如此……”
“赵掌柜，您便划下个道道来吧。”
“这整个长安城的酒水盘子就这么大，你们醉仙居和饮山亭全都吃干了抹净了，总得给我留一口汤喝，您说有没有道理？”
不给任何一丝拒绝的余地，江少川面无表情地望着事身前的醉仙居掌柜。
于是……
赵寻欢原本尚且平静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纵横长安城酒水市场的他什么风什么浪没有见过，可踏马的却偏偏是今天，没见过这种开口便要抢生意的。
既然你说我这个老酒味道不错，那正好……
不如把你的主顾干脆也让渡给我好了。
也算是无耻到了一定地步。
这踏马的跟抢钱有什么分别？
“周公子！”
“您……”
“您说笑了。”
赵寻欢极力保持着镇静，脸上露出了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小人不过是个卖酒的伙计，这事儿咱做不了主，真的……”
“哦？”
江少川故作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惊异表情，冷冷地说道：“堂堂醉仙居的掌柜竟然也有说话不灵光的时候，难不成是你手下的伙计造了反？”
“唉！”
“这……”
赵寻欢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有些艰难地吞吐道：“周公子！”
“您就别戏弄小人了！”
“但凡能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租铺子的人家，但凡能够称霸整座长安城的酒市，又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
很快，江小川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你也不过是个替某位大臣又或是某位高门大姓跑腿的打工仔咯？”
“这两间铺子的身后必然有大人物的影子？”
“周公子……”
“周公子所言甚是！”
赵寻欢咬着牙，点了点头：“小人有些不太明白凭借您这种身份的贵人，若是单纯想要捞钱的话，能干的偏门实在太多了……”
“实在犯不着干卖酒这一行啊！”
呵呵……
江小川的心里泛起了冷笑。
还用你说？
老子当然知道收保护费，放高利贷，绑架勒索，收租卖房这种事情来钱可比卖酒贼踏马的快多了！
可踏马的这都是李世民那货吩咐的，我踏马有什么办法！
你要是不服，你去找李世民啊，找我有个屁用！
“赵掌柜！”
“咱们一回生二回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想要在长安城里铺货，最好就是在你们的铺子里，不知意下如何啊？”
微眯着双眼，少年平静且认真地说道。
咕嘟咕嘟！
沉吟片刻，赵寻欢猛地吞咽了几口口水，却是依旧没有作声。
啧啧啧……
这不仅仅是直接抢钱，更是想要在自己的铺子里卖货，借鸡生蛋！
酒桌上的二人陷入了许久的沉默之中。
你为难地看着我，我平静地望着你……
面面相觑，可却谁也不说话。
半晌。
“周公子实在对不住了！”
“这事儿……”
“我人言微轻，根本做不了主！”
“要不……”
“要不我帮您去问问这酒铺子的大老板？”
来自于醉仙居掌柜的怯怯声，终于打破了沉默。
江少川无言地撇了撇嘴：“行啊！”
“告诉我，你们大老板，究竟是什么人物？”
“我也想见识见识！”
“哦，是宇文家的三少爷——宇文君。”
“宇文君？”
少年瞪大了双眼，声音不由地尖锐了几分。
这踏马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根葱？
“不错，正是宇文君！”
“难道凭借公子您如此贵不可言的身份，竟然不认识宇文君？”
赵寻欢的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的惊讶。
没有理由啊！
方才那块黑色铁牌明明表明，眼前这位公子一定与朝堂又或是军部脱不了干系，而且身份必然极为贵重。
可这样一个翩翩贵公子，又怎么会不认识赫赫声威的宇文少爷呢？
这着实是一件让人极为费解的事情。
当然了，这位醉仙居的掌柜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脑补出的这所谓的贵公子，实则是居住在城郊边缘平和坊内的一个傻子。
别说认识宇文君，就连听说恐怕也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