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玉露长什么样,是什么味道江少川可能不清楚,但绝对不可能是这种要人命的高浓度乙醇。

尽管没有长孙无忌那种控制水温的变态手段,但是这种浓度,也足够让人欲罢不能了。

花字房内,曹天兵站在酒桌旁,极为小心地捧着黑色的小酒壶,朝着小瓷杯里倒酒,神色极为紧张,生怕倒出来半滴洒在桌面上。

似乎是觉得若是一个不慎,便会暴殄天物一般。

与此同时,饮山亭与醉仙居的两位掌柜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黑色酒壶,硬是想要从这其中看出个花来。

见着酒桌上的众人如此认真凝神的模样,作陪的乔敬明也只好噤了声。

理所当然,场间除了酒水流淌到瓷杯中的滴答声,便在也听不见其他。

然而……

正当此时,意外却陡然发生了。

啪!

刹那间,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江少川‘蹭’的一下子站起了身,狠狠一巴掌便甩向了正在仔细倒酒的曹天兵。

“如此哭丧着脸干什么!”

“难不成少爷我今天喝丧酒?”

他一把拽着黑袍书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没眼力劲的废物!”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位曾经的龙武军校尉又何曾受过这样莫名其妙的侮辱?

按理来说,曹天兵无论如何都应该怒发冲冠,应该发飙动手,应该二话不说,直接弄死眼前的少年。

但让人极为不解的奇怪事情发生了。

被打了一耳光的他不仅仅没有动手,没有反抗,就连一句反驳,甚至是一个愠怒的眼神也不存在。

曹天兵极为诧异地望了一眼江少川……

紧接着,便露出极为恐惧的表情。

“少爷!对不起!”

“是小人的错!”

“是小人的错!”

“小人该死!”

“小人该死!”

他弓着身,不停地俯首认错。

当啷!

正当曹天兵频频低头的时候,不经意之间,一块黑色的铁牌却陡然从胸口跌落,掉在了酒桌的桌面上。

顷刻间……

花字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瞬时鸦雀无声。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醉仙居的掌柜赵寻欢怔怔地望着那块铁牌,目光里透出了万分的惊恐。

饮山亭的掌柜徐友吉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块铁牌,露出一脸的震惊。

甜水巷的东家乔敬明微眯着眼神望着那块铁牌,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庆幸。

他们静静地看着那块铁牌。

看着那块贴牌上,银钩铁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小篆——唐。

兴许是真的迟钝了半拍,又或是怕某人看不清……

江少川不禁停顿了片刻,露出几分错愕的尴尬表情,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呵呵。”

“家中恶仆疏于管教,实在是……”

“让诸位掌柜见笑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朝着两名酒铺掌柜拱了拱手。

于是……

掉落在酒桌上的那面黑色的铁牌,消失了。

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但对于酒桌上的三人而言,却早已看了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给二位掌柜满上!”

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江少川皱着眉头,铁青着脸道。

不过……

赵寻欢和徐友吉两个人确实不敢造次了。

起码……

不敢让眼前这位黑袍账房先生给自己倒酒。

“这位壮士,徐某自己来便可。”

“自己来便可啊!”

“怎么敢劳烦您大驾!”

“是啊!我赵寻欢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我给别人倒酒,哪轮得到您这种身份的人,给我一个粗鄙之人倒酒啊!”

二位酒铺掌柜迅速交换了眼色,急忙从椅子上起身开口道。

只见一人端起了酒杯,另一人立刻接过黑色的小酒壶。

见状如此,曹天兵的脸色不禁闪过一丝狰狞。

望向少年的目光,也夹杂着些许莫名的恨意。

麻辣隔壁的!

明明说好了只是逢场作戏,随手漏块牌子唬唬人,可踏马的谁能想到你小子居然……

居然动手这么狠!

江少川,你这个被逼无耻下流肮脏龌龊的小人,给我等着!

我曹天兵若是不报这个仇,‘曹’字就倒着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这位被甩了一个巴掌的龙武军校尉当机立断,做了一个自认为极为英明的决定……

不如先咽下这口气再说。

没有理会站在一旁,内心正在波涛汹涌的曹天兵,江少川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朝着众人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道:“诸位……”

“请。”

当那块黑色铁牌掉落的瞬间,两名酒铺掌柜的心中,已然对眼前少年的身份有了某些骇然的猜测,再加之进门之前,那位黑袍大汉展现出的可怕武力,很多事情便显得讳莫如深起来。

比如……

既然那位公子迟迟不愿暴露真实的身份,那么谁也不能揪着不放。

比如……

既然那位公子从未见过那块不经意掉落在酒桌的黑色铁牌,那么那块黑色铁牌理所当然从未出现过。

遵从着少年的命令,赵寻欢与徐友吉二人轻轻地举起了酒杯。

然而……

接下来,二人却做了截然不同的举动。

酒桌上的饮酒大有学问,一般来说,一饮而尽则是对对方最大的尊敬。

所以,一心想要缓和关系的徐友吉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了赔罪,便极为干脆利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起来十分豪放不羁。

不凑巧的是……

赵寻欢原本也想依葫芦画瓢,如此效仿,可酒杯刚放到唇齿之间,双眼的瞳孔却不禁微微一缩!

下意识地抿了抿杯中酒,润了润干涩的嘴唇……

只是象征性地小嘬了一口,便匆匆放下了酒杯。

仿佛那杯中并不是香醇的美酒,而且如猛烈的毒药。

因为,让这位久经沙场,阅酒无数的酒中老手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才刚刚饮下一小杯,饮山亭的掌柜徐友吉便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此刻已然微微泛起了诡异的红润。

原本极为清明的双眸此刻也尽显迷离与彷徨。

粗重的喘息,通红的脖颈,无不表明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