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囚犯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或是面目狰狞地望着那张轻薄的白纸,或是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求生欲望,又或是放下了往日的傲慢狂妄,不停地朝着少年磕头求饶。

此时的少年,俨然成了他们眼中,唯一仅剩的救命稻草。

值得一提的是……

在昏黄阴暗的没有灯光下,谁也不能看得清大理寺那张所谓的赦免令。

李霸气表示很奇怪。

心想着周公子既然早已经取得了大理寺的赦免令,那为何不去大理寺的天牢内捞人,岂不干脆利落?

除非……

那张赦免令根本就是假的。

念及如此,他不由地朝着身前的白袍少年前进了几步。

死死地盯着那张薄纸。

刹那间,他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微微启着嘴唇,像是失声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为了真正的取信于那些死囚,江少川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

他举着那张似是而非的赦免令,沿着走道两边的木栅栏,闲庭信步般地来回踱步,走了一圈。

生怕众人看不清他手里的那张薄纸。

理所当然,监牢内的死囚瞬间炸开了锅似的,变得愈发疯狂。

求生欲爆棚的他们,开始了各种歇斯底里的哭喊与哀求。

或是以头抢地,或是泪流满面,或是忏悔不已,或是大喊清白二字。

整整一圈走了下来,那些死囚在细看着那张薄纸的同时,江少川也在审视着他们。

望着眼前乞求的众人,少年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淡漠与冷意。

“人有所欲,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这铁门内外看似一重天一重地,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样。”

“李爷!”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人选。”

江少川将手中的薄纸收入怀中,平静地说道。

于是,须臾片刻之间……

整个监牢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凄厉的哀求声,消失了。

狂躁的哭喊声,消失了。

以头抢地的沉闷嘭嘭声,也消失了。

所有人瞪大了眼,趴在走道两旁的木栅栏旁,目光炯炯地望着少年。

眼神之中,充满了渴望与期盼。

“周公子!”

“不知您都看中了谁?”

李霸气摸了摸别在腰间的一把钥匙,小声问道。

江少川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指了指几间牢房。

“左手边第二间,第六间,还有右手边最后一间。”

“麻烦李爷,将这三间之人带出来。”

话音未落,死囚们的脸色骤然剧变!

面部表情阴晴不定,十分丰富。

或是极度狰狞,或是万分绝望,又或是滔天愤怒……

“周公子!我是无辜的啊!我是无辜的!”

“踏马的!小子!”

“你大爷我刚才喊得那么大声的救命,你踏马的耳朵聋了,没听见是吧?”

“凭什么!”

“我邱大牛的头都磕出了血,这不公平!”

凭什么?

公平?

闻言,江少川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此时正在捶胸顿足的那些死囚们,平静且认真地解释道:“诸位!”

“为了让你们能够死得更明白一些,我周星星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

“方才我拿着大理寺的赦免令巡视了一圈,只有三个人熟视无睹,没有向我跪地求饶。”

“这三个人,便是我要的人。”

“尔等,听清楚了吗?”

言罢,少年便匆匆转身,离开了监牢,再也不看一眼。

站在原地的李霸气有些愣住了。

“周公子……”

“果然心思缜密,行事神鬼莫测!”

“我李霸气看守这死囚房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囚竟然一改往日的倨傲与狂躁,变得如此低声下去,卑微不堪!”

“这一切,竟然仅仅凭借着一张面值为二十两的银票?”

“公子不愧为公子!”

他不禁露出一脸的钦佩,啧啧称奇道。

虽然是个非常入耳的拍马屁,不过人已经走远了。

该把正事办了才是要紧。

李霸气急忙招呼了两名站在铁门外看守的武侯铺卫士,将三人送出了监牢。

办公房内。

一番必要的乔装打扮之后,三人分别换上了统一的黑袍仆人装,站在少年的身前。

兵贵在精,不在多。

江少川对自己挑选的三人,似乎极为满意。

三人样貌各异,或是身形健硕,脸上长着一条七八寸长的刀疤,凭空便多出几分慑人的煞气,或是面无表情,眼中的目光却极为冰冷,又或是看似平平无奇,但总让人觉得阴沉可怕,似乎随手都有可能动手杀人。

若是没有方才在监牢内的临时练胆,此刻的他,估摸着心里也微微有些打鼓。

“柴灵乌,宫城,刘穿风……”

“三人到齐了。”

李霸气极为认真地说道:“周公子!”

“事先我得跟您嘱咐几句……”

“这些人的底子可不怎么干净!”

“若要说牢里谁最危险最让人揪心,当属此三人!”

闻言,江少川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多谢李爷提醒!”

“人我这就带回去了。”

“您待会儿去大理寺天牢的时候,可得小心悠着点儿。”

“别出了岔子。”

李霸气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那一沓银票。

他当然知道少年口中的‘岔子’指的是什么。

暂时没有过多的交流,刚从监牢内出来见太阳的三人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沉默与乖巧。

一方面为了保证江少川的安全,另一方面为了保证三名死囚一直处于自己的视线之内,李霸气派遣了自己手下的武侯铺卫士,驾着马车,将人带到了甜水巷的铺子里。

“多谢几位跑一趟!”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在铺门口下了马车,江少川朝着几名武侯铺卫士拱了拱手,极为客气递上了几两碎银。

这才带着三个名义上的家仆,从偏门匆匆走进铺子后堂的小院内。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

那辆武侯铺的马车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甜水巷徘徊游走了片刻,找了一个背光的巷子角落,停了下来。

有些凑巧的是,从马车的视角来看,恰好能将老酒铺门前的风光,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