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兵很肉痛。
花了整整一千两的白银，才从武侯铺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不仅如此，为了表示自己的真挚诚意，武侯铺的牢头李霸气决定……
亲自押解那个已经疯了的义庄守夜人老林回甜水巷的铺子里。
双手捂着胸口一脸委屈的黑袍书生，看样子凶神恶煞的武侯铺牢头，疯疯癫癫吱呀个不停的疯老头，浑身灰泥却不掩卷气的公子哥……
从安阳坊回去的路上，这几人可谓是极为拉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回头率十分的高。
“快看！那家伙可真有意思！双手捂着胸，像个娘们儿似的！”
“那个老头像不像今儿早赶集的时候，满街乱窜的疯子！听说是从城东义庄那边跑出来的。”
“一天天闲得发慌，没事儿干？没看见身后那个大汉吗？武侯铺的李爷，李霸气！再敢碎嘴，小心把抓进班房里阉了！”
“李霸气？霸气个屁！你看看他一副谄媚讨好的现世模样，简直丢了我们唐人的脸！”
“这家伙分明是在讨好那名为首的公子！还真当长安城里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或是路边的小摊主人，或是赶集的走夫贩卒，又或是上街遛鸟的老大爷，无不冲着他们指指点点，嘴里还不停个闲着。
明明是扯着八卦的闲淡，到了这帮唐人嘴里，却莫名生出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魄来！
仿佛是谈笑之间，说着什么天下大事一般。
议论纷纷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少川一行人等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
脚步越来越快，只得故作镇定，如过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朝着甜水巷奔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人烟罕至的甜水巷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这帮嘴臭的刁民，真没想到……”
“我李霸气也有今天！”
“看来得赶紧找身衣服换上了，那家伙的抓乃龙爪手果然可怕，下次得长点儿心！”
“没想到昨夜里义庄闹鬼的事儿传得这么快，这帮长安城的百姓，可真是闲得蛋疼！”
无论是曹天兵也罢，又或是李霸气，更遑论江少川……
站在甜水巷巷口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平日里做惯了人上人的家伙，从没想到竟然会有出这么大洋相的一天。
仿佛跟个游街示众，菜市口问斩的死刑犯似的。
实在太过于难堪。
“哟！”
“这不是李爷吗？”
“您的大名老头子我可是听得不止一回了！”
正当此时，耳边传来的一阵沙哑的声音，却让李霸气浑身抖了一个机灵。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那位公子面前这么称呼自己？
于是，李霸气转过了头……
便看见一位腰上系着围裙的耄耋老翁，正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似乎像是等待着什么。
恁娘的！
我李霸气今儿见着鬼了怎么地？
怎么如此晦气！
若是放在平常，这位吃卡拿要惯了的武侯铺牢头自然不会给面片汤铺子老板老脸色，但今日……
就不一样了。
“呵呵。”
为了给某位公子留下好印象，李霸气的脸上堆起了罕见的温和笑容：“这位老大爷，您……”
“您莫不是出了什么困难，遇见什么歹人了？”
“请您放心！”
“我李霸气身为朝廷命官，定然会为您老人家主持公道！”
闻言，老翁局促不安的双手，这才敢乖乖地放下。
紧皱的眉头也不由地舒展了开来。
也不知今儿是刮了哪一阵的邪风？
李爷竟然如此好言好语，好说话！
“这话说得……”
“李爷！有您在，这城南的片区可不就是一片安宁！”
“哪个宵小之徒敢在您的地盘上动手动脚！”
毕竟开口讨账这种事实在有些难为情，老翁习惯性地拍了两句马屁。
不过，这下子可让李霸气乐坏了，眉间也不禁神采奕奕了一些。
想着这下子必然是要在那位贵不可言的公子面前，露脸了。
说不定……
留下个好印象，日后或许能青云直上也犹未可知啊！
“哪里哪里！”
“有什么事，老丈尽管直说！维护坊间治安，保卫长安百姓，我李霸气义不容辞！”
砰！砰！砰！
李霸气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义正言辞道。
很快，老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羞涩笑容：“李爷！”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昨儿您带着您手下的兄弟来咱这铺子喝了十七碗面片汤，一共三十四个铜板。这笔账……”
“您看是不是该结一结？”
李霸气：“……”
望着面无表情的白袍少年，望着朝着自己冷笑不止的黑袍书生，李霸气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他尴尬地点了点头，哈了哈腰：“这……”
“不关我的事！”
“我也没想到那帮崽子连一碗面片汤都敢逃票！”
言罢，便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就连数也没数，蹭蹭地便往老翁的掌心里塞。
然而，这不算完……
老翁收了钱，心情也变得极为愉悦起来。
就连胆子也变得大了几分。
原先唯唯诺诺的眼神，也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李霸气……
还有他押解的那名疯老头。
可偏偏须臾片刻之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他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是……”
“老林头！”
“城东义庄的老林头！”
“老林，是我啊！”
“老林，你真的疯了？”
他下意识地大声叫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江少川和曹天兵二人发慌了。
就连额间也不禁泛起了冷汗。
这种事情若是被七嘴八舌宣扬出去，还得了？
“嘘！”
“嘘！”
曹天兵急忙上前，也不顾胸口的走光，捂着老翁的嘴，急忙噤声道：“此事慎言！”
“老林是被李爷带来驱魔施法的，他受了鬼邪的污秽！”
“此事最好烂在肚子里，休要再提！”
“不然，若是沾染上了鬼神，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听见这样的说法，面片汤铺子的老板这才卯着劲，疯狂地点了点头。
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事不宜迟，赶紧把人送进去吧！”
江少川催促了几声，加快了脚步。
作为武侯铺的牢头，李霸气自然清楚自己所作所为是不符合规矩，也见不得光的。
暗地里朝着老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这才推搡着披头散发的守夜人老林，朝着甜水巷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