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城里操持下人的活儿，对于习惯了人上人的曹天兵来说实在累得慌，直到夜色降临，赶着马车的他这才再一次回到甜水巷。
“吁！”
“停停停！”
正当他一身疲惫地准备赶着马车进入小巷时候，一个突兀地站在巷口的阴森身影却让他有些吓得不轻。
双眼瞪得极大，急忙一把拉住了缰绳，将马车停在了那道身影之前。
天色本就昏暗，这种即将面临拆迁的老城区又没有足够的街灯，所以那个站在巷口的瘦弱身影根本看不清原先面目，反倒是显出几分渗人。
“若要从此过，便留下两枚铜钱。”
正当此时，耳边很快便传来了一阵阴冷沙哑的声音。
想起马车里放着一身丧服，想起今天下午买的那些死人物件，曹天兵的心里不由地‘突突’了两下。
背脊早已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难道这就是阎王爷的报应？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取出一把铜板零钱，连数也没有数，‘哗啦啦’一下子便猛地朝着巷口的地面撒了过去！
“救命啊！”
趁着那道渗人身影躬身捡铜板的瞬息片刻，曹天兵急忙纵身跃下马车，朝着甜水巷的深处狂奔而去！
“鬼啊！我……”
“我……”
“我看见鬼了！”
刚冲进小院的后堂，吓得魂飞魄散的黑袍书生便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声嚎叫起来。
听见如此惊恐的尖叫，在躺椅上躺了一天的江少川不禁有些好笑。
作为秉承着科学主义观念的无神论者，作为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怎么会迷信这世上哪有什么牛鬼蛇神？
皎洁的月光照在曹天兵的脸上，将他的脸色映得煞白。
“老曹啊，看来你的觉悟挺高啊！”
觉悟高？
什么意思？
咕嘟咕嘟！
曹天兵猛地吞咽了两口口水，瞪大着瞳孔，指着门外，寒声而道：“真的……”
“真的有鬼！”
望着身前人结结巴巴的落魄模样，江少川有些嫌弃地罢了罢手。
“你刚才见没见到鬼，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
“今晚我们要干的事儿，就是去……”
“见鬼。”
“见鬼？！”
曹天兵露出了惶恐的神色，惊声尖叫道。
“嘘！”
江少川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放在唇齿之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惨白的月光下，二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别嚷嚷！小声点儿，今晚咱们去城东的义庄一趟。”
“不去！打死也不去！”
“不去？你不想替死去的那些龙武军的袍泽报仇了？”
“放屁！我曹天兵岂是如此冷血之辈！”
“那不就行了？”
“仇要报，案子也要查，但这跟城东的义庄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去那里，把我爹的尸体抬回来。”
“你爹？就是那个畏罪自杀的太医令江元洲？”
“畏罪自杀？扯什么犊子！若真是这样，难不成你那些龙武军袍泽也是畏罪潜逃咯？”
“去你奶奶的！他们分明就是被奸人所害！”
很快，三言两语之下，你来我往的措辞交锋，让曹天兵的头皮不禁发麻。
庞大而晦涩的信息量如同一枚枚炸药，炸得这位曾经的龙武军校尉脑子有些懵。
“你的意思是……”
“连你的父亲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咬了咬牙，有些艰难道。
闻言，江少川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峻。
“很有可能。”
“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线索。”
沉吟片刻，二人极为默契地点了点头，朝着甜水巷的巷口走去。
由于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长安城的内内外外各种大门已经彻底封闭了起来。
宽大的朱雀大街上没有看不见一个人影，清冷得可怕。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负责守夜执勤的几名武侯铺卫士又或是那些敲锣高喊着的打更人的声音，偶尔隐现于那些夜色之中。
借着漆黑夜色的掩护，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从甜水巷缓缓驶出。
也许是怕马蹄与车轮的声音惊醒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守夜军士，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就连皮鞭也不敢挥动一下，曹天兵只能坐在马车轱辘上，靠着拉扯缰绳来调整方向。
夜里的长安城像是个沉睡的巨人，尽管雌伏，但却依旧展现出一种深沉的巍峨与强大。
从城南的甜水巷到城东的义庄，驾着马车，约莫要行小半个时辰。
但今天，为了安全起见，这辆载着主仆二人的马车，像是打游击似的，东躲西鑶，足足行驶了一个半时辰，才堪堪到达指定的位置。
虽然是叫做义庄，但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就算在如何敬畏鬼神，也不可能顶着高额的地价，专门给死人办置一个庄园。
所以，映入二人眼帘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庄子，而是一个敞着门板的四合院。
院落外的两侧栽满了树，说是美观遮阳，倒不如说是风水辟邪。
将马车藏在林子深处的大栗树下，二人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义庄。
谁也不知道义庄里是什么模样，为了保险起见，主仆二人决定……
先乔装打扮一番。
从马车里掏出两件下午刚买好的丧服，二人往身上一套。
高高的尖帽子不由分说地戴在头上……
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也是最让人不禁直呼恶心的道具不得不说，便是那两节又长又臭的猪舌头了。
“压在舌尖下面，别露馅了。”
“呕！”
“呕！”
二话不说，江少川抻了抻猪舌头，随手便塞进了曹天兵的嘴巴里，引得人是一阵恶心犯吐。
长长的猪舌头从下巴一直延伸到地面上，颇有几分厉鬼的味道。
曹天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但是没办法，为了那些死去的龙武军袍泽，只能选择忍耐！
“不行！”
“还不够逼真！”
也许是意犹未尽，江少川又在猪舌头上划拉了几下子，糊了一把残留的鲜血，涂抹在身旁黑袍书生的眼眶下。
更显几分凄惨与不忍直视。
“进去以后，别慌！”
“别说话，听我的。”
啪！啪！啪！
少年皱了皱眉头，猛地拽了拽几下猪舌头。
反弹的力量打在曹天兵的嘴巴里……
剧烈的疼痛感觉让他不禁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一切准备就绪，一大一小两个潜行的小鬼，大摇大摆地朝着四合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