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弱小。

这种感觉,凌霄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到了。

自他穿越至此,便拥有万人之上的身份、背景、天赋。

在他眼里,这方世界,就像是一场游戏副本,布满关卡以及NPC。

一切都是虚幻的,像是他曾经笔下的那一方方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肆无忌惮,无所顾虑,因为最终,所有剧情会归于现实。

可此时,这种无助感,却第一次令他产生了一丝…归属。

凌霄转身,看着那脸色苍白,身躯颤抖的女童,紧紧皱着眉头。

他能感觉到,这女童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斥的那一丝依赖。

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他便是生命的全部。

原本,凌霄是打算尽快地结束这场幻境,可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犹豫了。

这是考验,如果轻易放弃,或许人皇传承就将与他无缘。

甚至!!

一不小心,他就可能陷入这种轮回,再难挣脱。

往后数年,凌霄一直与女童相依为命,也知道了两人的父母早亡,从很小的时候就流落街头。

她叫小地瓜,是凌霄给她取的名字。

这期间,凌霄也曾试图利用记忆中的修行方法、炼丹之术改变命运,却根本行不通。

就好像,命运早已被定格了。

而他,只能按照既定的路,走下去。

直到有一日,凌霄回到城外两兄妹暂住的破庙,却见地上洒落着一些血迹,眼眸微微一凝。

小地瓜,失踪了。

以凌霄的性情,本不该对这个毫无关系的少女生出一丝愧疚。

可这一刻,他内心里的情绪根本不受自身控制。

凌霄明白,他所感觉到的痛苦,是这个人物本该感受到的。

而他,则是被人皇神力束缚,被迫地接受这种情绪。

他发疯似地找寻,最终竟在城中奴仆坊市中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突然间,凌霄才发现,小地瓜长大了,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蜡黄脸色,骨瘦嶙峋的小丫头。

而是出落大方,虽称不上人间绝色,却也秀美可爱。

凌霄走到囚笼旁,突然咧嘴笑了。

“哥哥。”

“我带你回去。”

凌霄拼命挥拳,砸着囚笼上的枷锁,很快就引来了诸多愤怒的目光。

“哪里来的小乞丐!找死!”

很快,诸多手持利器的恶奴将他围拢中间,肆意捶打。

此时的凌霄,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只有无尽的…不甘。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少女那一双无助惶恐的泪眼之中,而他的第一世,也到此走到了尽头。

第二世,凌霄成为了一个剑客。

与他同行的,是一个瘸腿少年,背着一柄桃木剑。

此时他仿佛已经忘了之前的种种经历,心中所想的,是一个称霸江湖的梦。

只是这江湖,就像是一个名利场,像他们这样毫无背景的武者,根本闯不出丝毫名堂。

浑浑噩噩的一年,两人游历了诸多地方,看到了许多名门正派的肮脏嘴脸,最后于一座荒山分离。

两人各持一壶清酒,对月畅饮,聊着这一年中的种种趣闻。

可,或是酒太烈,或是睡意浓。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倒地睡去。

从此,这江湖少了两个剑客,多了一位瘸腿的教书先生,和一个碌碌无为的猎户。

两人再见,已是十年后,相视一愣,相顾一笑,平凡的像是沙粒。

第三世,凌霄身居庙堂,位高权重。

只是他品性正直,得罪了诸多的达官贵人。

原本信任自己的帝王,渐渐表现出了厌烦,而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酒后抱怨,被人一纸御状告至殿前。

往日劳苦,尽化烟消。

凌霄仰头看着法场上的青穹,摇头苦笑,我以忠心映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连九世,凌霄见过了这世间的大奸大恶,大疾大苦。

亦体会到了至深的亲情、友情、爱情,刻骨铭心。

可,无论如何,他始终保持着一份清明,并未陷入这种因果轮回中。

最终,他的魂识跳出了桎梏,来到了一处荒古战场。

只见那里,无数身材高大,样貌奇怪的生灵,正随意屠戮着人族。

鲜血遍野,尸骸成山,宛如人间炼狱。

而在那苍穹之上,仍旧有一艘艘古老磅礴的战舰降临。

灭世了!

关键之时,荒山中突然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白衣,容貌俊朗。

他仰头看向天穹,浑身气血宛如怒浪惊涛,奔流不止。

然后,他脚步迈出,迎着那降临的无数仙魔行去。

顿时间,青天染血,万道磨灭,天地仿佛重开。

唯独那一道白衣身影,以血封天,成就亘古独一。

“看到了么,这就是人间。”

就在凌霄眸光波荡之时,在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

“遍地疾苦,处处不甘。”

“是啊,这就是人间。”

凌霄轻轻颔首,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中年。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场试炼,并非是考验他的天赋实力,而是心境。

见过疾苦,方知不甘。

经历绝望,明白绝望,又…挣脱绝望。

如此,才会明白何为…人间。

“你很不错,轩辕一族能有你这样的后辈,我很欣慰,不过…你身上的魔性就注定你不可能成为我的传承者,回去吧。”

话落,轩辕人皇转身就欲离开。

“前辈又怎知,我经历过什么?”

凌霄莞尔一笑,不愧是人族圣皇,哪怕他身怀至宝,小心掩饰着天魔真身,可还是被他察觉到了端倪。

可,如今的人皇,只凭信仰之力存在于万灵心中,并非是远古之时那位封天的强者。

因此,对于凌霄而言,他其实并无一丝威胁。

“你经历过什么,我并不感兴趣,但是…这样的你,庇护不了苍生。”

“如果连自己都庇护不了,又何谈苍生?前辈可知,如今的人族,早已沦为仙族走狗,丧失尊严血骨,难道,前辈想找的传人,仅仅是一个怯懦的,毫无杀性的傀儡?”

凌霄摇头一笑,目光灿然。

而轩辕人皇的脚步,终于停在了原地,转头看向身前的少年。

“你想说什么?”

“前辈封天,功抵古圣,可如今的轩辕一族,却被放逐荒野,众生以仙为尊,可仙却以众生为蝼蚁,难道这就是前辈想要的…人族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