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燕山之战还有两天。

这天是三月初七,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京城无大事。

李策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换了身素色衣服,出了门,直奔京郊一处墓园。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左相徐东阳被宁轩辕当庭杖毙后,尸骨由独子草草收敛,就葬在这里。

辗转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墓园,寻到了老人的坟冢。

凄冷晨风中,它就孤孤单单矗在那里。

坟前没有摆放什么祭品,冷冷清清的,显然无人敢来祭拜。

此时大概早晨十点,阳光已经逐渐变得炽烈。

不过李策并没有感觉到来自天上那颗大光球的任何温度。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让他感觉到寒冷的、是这阴森的墓园,还是这世间的人心。

或许是坟冢里面埋葬的老人于国于民实在无愧,便是像宁轩辕这样的小人,也没有胆子继续折辱他的尸体。

允了徐东阳独子徐沐的请求,让老人得以顺利下葬。

不过排场什么的就别想了,给徐东阳三尺之地、一口薄棺,已是宁轩辕能够容忍的极限。

“老师,来看你了……”

李策抚摸着徐东阳的墓碑,指尖的感觉十分冰凉,恰如他此刻的内心。

其实他和徐东阳某种层面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永远都在寻找生存的意义。

这种人在利己主义者看来是不可理喻的,甚至蠢笨和愚昧。

但是回首人类几千年的历史,每一次社会的变革,文明的进步,不都是这些蠢笨愚昧的家伙冲在前面么?

因变法而被车裂的卫鞅如此,五次北伐、累死在路上的武侯如此,被十二道金牌召回、被凌迟时都在呐喊“渡江、渡江”的岳武穆如此。

此刻静静躺在坟冢里面的那个老人,大概也是这样的。

李策回到国内后、已经跟潜伏起来的影卫联系上了,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他已经差不多知道那一天的金銮殿,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知道徐东阳被活活打死的过程中,没有哼出哪怕一声,临死之前,弥留之际,也不过吐了十六个字。

“读圣贤书,所为者何?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一千多年前的文丞相被蒙元朝廷杀害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李策眼瞳抑制不住变得模糊起来,突然想起了曾经跟坟冢中这位老人有限的几次谈话。

“李策,我们的国家……欠账了啊……我跟陛下都在努力的还……你要一起么?”

“老师……我……真的可以么?”

“当然……老师跟陛下手里都有把尺子,陛下的拿来丈量天地,我的拿来厘定规矩……李策……你只需要握紧手中的刀,如果世事不能行……就请你……来杀一杀这世间的规矩!”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李策想着想着,也就红了眼眶。

感觉肩头又变得沉重了些。

他知道,这是责任,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有他自己那一份,也有老师那一份。

“老头子……看着吧……”

“接下来,我会用手中的刀,好好杀一杀这世间的规矩!”

就在此时,李策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圣者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李策抬眼望去,便见一名女子,一袭盛装,款款而来。

女子很漂亮,勾人的那种漂亮。

即便以李策对美色的免疫能力,都忍不住心生惊艳。

黛眉如画、桃花眼狭长妩媚。

肤白如玉,像是刚剥出来的莲子。

标准美人瓜子脸。

身材略显丰腴,脂肉紧致。

眉宇间流露的风情,靡靡勾人。

偏生还透着一抹倨傲清高。

任何男人看她,都会有种迫切想征服的欲望。

燕山林家嫡长女、当朝太子妃——林妃容!

“林妃容,你来这里作甚?”

李策将幽冷目光锁定到林妃容身上。

通过影卫传给他的信息,他已经知道、宁轩辕针对他的恶毒计划,眼前这个蛇蝎美人儿,可是出了不少力、甚至称得上居功至伟。

“圣者爷,别那么凶嘛,叙叙旧而已。”

林妃容嫣然一笑、媚态万千,丝毫不为李策身上万古冰川般的寒意所动。

似乎也并不担心李策会突然暴起、取她性命。

李策微眯着眼道:“林妃容,仗着本督亲信和家人都在你们手中……你就这般有恃无恐?当真以为本督手里的刀,杀不得你?”

林妃容娇笑道:“圣者爷,打打杀杀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你有满腔怒火,跟宁轩辕撒去,跟司徒瑾撒去,威胁我一个小女子,可不算什么本事。”

“话说回来——圣者爷还记得当年,小女子跟你说过什么吗?”

不等李策回答、林妃容就接着说道:“圣者爷贵人多忘事,想必已经记不得了,没关系,小女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哦。”

“三年前,圣者爷身骑白马万人中,衣衫如雪入皇城,小女子向您表达了爱慕之情,却被无情拒绝……当时小女子跟你说了……一定会让你记住我的。”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是我这个女人将你打落尘埃,把你所有的骄傲全都撕扯下来践踏!”

“你既然不爱我、那我便让你恨我……总归……你会记得我一辈子的!”

她看着眸光冷淡的李策,又嫣然笑了起来,绝美少妇的姿态,竟是那么的风情和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