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当中一共能有多少个七年可以去相守?

对于顾天而言,自己向来便是个随时可能暴毙的人,这世间的任何一段感情,任何一个可能与自己牵扯半分感情的人,都是死之前必将遗留的牵挂与苦楚。

所以他始终不愿去正视这段莫名而来的感情,直至自己当真有一天可以心安理得得悄然离去,亦或是死于不知哪天的哪天意外。

毕竟自己活着,本就是为了独自承受这些。

没有尽头,也不能回头。

一场酝酿了七年的同归于尽,终究还是实现了,而且还是当着母亲的面。

对此,顾天在两颗心脏同时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彻底释怀了。

“那里……好像是一片荒坟吗?”循着手机上的定位,任语瞳让父亲亲自开车找到了这片远郊,手心中隐隐已经有些汗津津的了。

来时的一路上便始终神情紧张不已的秦冬然,此刻突然面色苍白地身子骤然一僵:“有血腥气……”

任健也是怕这大病初愈的两女太过气闷,所以路上没忘了将车窗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听到秦冬然这话时,立时也是神情有些凝重地侧脸向窗外闻了闻:“好像真的是。”

尽管道路十分泥泞,但还是隐隐能辨认出地上有两道不久前刚刚轧出的轮胎痕迹,一路先前延伸只通向了荒坟的内部。

“爸!我的车在那儿!”任语瞳满脸焦躁地胡乱往外瞟着,突然看到了几座荒坟之后自己的那辆JEEP牧马人。

“我下车去看看。”任健闻着愈发浓重的血腥气,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瞬间涌上了心头,都未敢带着两女下车,便自行朝着那辆越野车所在的地点而去了

而每靠近一步,那刺鼻不已的气息便越为浓重。

直到眼前两具尸体横陈于此的一幕于转角间显现时,任健才骤然闷哼了一声,同时硬生生把自己的一声惊呼给压了下去。

“爸!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任语瞳此刻着实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了,拉开车门就想往下闯。

“在那儿带着不要过来!!!”

任健的一声咆哮,瞬间让任语瞳错愕不已地怔在了原地。

自打记事以来,父亲从未如此吼过自己,今天这还是头一遭。

“到底怎么了……”

任语瞳茫然自语之时,一旁的秦冬然却是已经缓缓拉开车门走下了车,历来怯懦不已的目光中更多了一抹坚决:“任先生,他在里面对吗?”

任健即便身为七尺之躯的男子大丈夫,面对秦冬然这抹令人心碎不已的眼神时,也还是面露痛苦地迅速将头转向了一边:“他……顾天他……”

“我想看看他。”秦冬然轻声低语着从任健的身旁绕了过去,一步步地走向了那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男人。

“老公,我来了。”

秦冬然微带哭腔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被洞穿了心脏的男人,自己甚至没能在他生前真真正正叫过他这一声。

“顾夫人……您……节哀顺变吧。”任健此刻早已没有了什么商界大鳄的气魄,有的只是一个颓然不已的中年男人难掩的绝望。

“我不难过,真的。”

秦冬然犹如自言自语般轻轻俯下了身,将顾天早已冰冷不堪的躯体缓缓抱在了怀里:“他还活着,我还没有理由去伤心,不是吗?”

“语瞳!”任健双目通红地冲自己女儿吼了一嗓子:“把你秦姐姐扶到车上去,其他的不要多看!也不要多问!”

任语瞳即便只是听到两人简短不已的对话,也已隐隐猜到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但当她当真踉踉跄跄地跑到跟前,看到顾天如此惨死的模样时,却还是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整个人更是犹如遭受重击一般“扑通”一声跌坐在了那座泥泞不已的坟墓边缘。

“哥!!!”尽管两人从未有过什么太过亲近的言语,但顾天始终是将任语瞳当成亲妹妹去管教的。

任语瞳纵然嘴上再怎么不屑于顾天的那些言行,可谁是真正对自己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如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顾天惨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任语瞳只觉自己的整颗心似乎也被人瞬间掏空了一般,唯有出于本能地凄厉哭嚎着。

“听话,不要哭。”

秦冬然没有回头,只是用袖子轻轻擦拭着顾天脸上的血迹:“他还活着,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

任健已不忍去看这一幕了,唯有抽了抽酸涩不已的鼻子,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安排着后续的事宜。

“老公,这些年来也没说真正能好好跟你说说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倒是真的有些讨厌你啊!”

秦冬然轻吻着顾天毫无血色的脸颊,自己依旧如梦呓般自言自语着:“可是有些事情,真的就么这么难以用言语去表达,喜欢一个人,原来也是可以潜移默化的。”

“你一直有很多的秘密,我问过,你说过,但我们都知道,有更多的秘密,依旧只能压在你一个人的心上,至死都绝对不会向第二个人提及。”

“可是你知道吗,有些关于你的事,其实是连你都不知道的呢……”

任家父女此刻都以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当中,尤其听到秦冬然这番肺腑之言时,更是纷纷掩面都不忍心再往这边看了。

而也正是借着这一空档,秦冬然原本紧紧环抱着顾天的那只手臂中,突然从袖子里悄然无声地滑出一把秦冬然私藏了许多天的尖刀。

刀刃狭长而锋利,即便在秦冬然这样的弱女子手中,也并显得有多沉重。

而下一刻,紧抱着顾天的秦冬然,就这么轻轻手握着那把尖刀,略然颤抖着将刀尖反手朝着他刺了下去。

确切地说,是刺向他早已贯穿了前胸与后背的那道空洞。

“嗤!”

一声略显诡异的轻响,让原本痛哭不已的任语瞳骤然错愕不已地看向了顾天与秦冬然所在的方向。

“秦姐!秦姐?!”

真正让任语瞳彻底丧失理智的,并不是秦冬然此刻紧紧抱住顾天的模样,而是一截自她的后心透体而出的尖锐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