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那条折断的手臂，就这么软软垂了下去，剧痛之感瞬间便已遍布了他的全身。
然而这些肉身上的痛苦，却始终都抵不过那只女人般的手触摸到自己身体时心如刀割般的痛。
“顾枭！你是怎么有脸继续用这只手的？！”顾天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眼前那个跟自己面貌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那股滔天的恨意几乎已经将其整颗心都充斥了。
“我为什么就不能用呢？”被称作顾枭的男子轻笑一声，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这是我妻子身体的一部分，有了它，我们夫妻俩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住口！”
顾天咆哮一声，拖着已经残废的身躯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般奋力冲撞了过去。
然而顾枭对此只是淡漠不已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这么单手一巴掌将顾天重新掀翻到了地上。
用的依旧是那只纤细柔弱的女子之手。
“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最起码能够稍稍长进一些的。”
顾枭冷笑一声俯身跟近在咫尺的顾天对视着：“可现在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啊……一如既往的只能做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物。”
“仅凭这点来看，你似乎还不如躺在你旁边坟墓里的那个女人。”
“毕竟她好歹还是给我留下了一只手的。”
“嘭！嘭嘭嘭！！！”
顾天发疯不已的几次反击，俱都被那男子谈笑风生间随手化解了。
而仅仅片刻过后，顾天已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了。
“也正因为你的愚蠢，所以你从未明白我当初究竟为什么愿意放你们这对废物一般的母子离开。”
顾枭微眯的双眼当中满是嘲弄之意：“纵观顾家整个的家族，真正有能力修习长生术法的本就寥寥无几，再加上自身体质的问题，基本上就等同于零了。”
“我很优秀，始终很优秀。”
“但我着实想不明白，我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反倒只能如此平庸地老去、而后死亡呢？”
顾枭仿佛一个喃喃自语的疯魔一般重重叹息了一声：“这不公平啊……从来都不公平。”
“人渣就是人渣，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的。”顾天此刻就这么栽倒在了泥水与鲜血混合的血泊里。
他的生命气息，正在伴随着肉身上伤口的流血而逐渐消失。
但他双瞳之间的两点金芒，却犹如夜空中绝无仅有的星光一般璀璨。
“呵呵……为什么要改变呢？”顾枭一脸慈爱笑意地用自己妻子的手轻轻抚摸着顾天的脸庞：“也只有你这种傻孩子，才会在生命的而最后一刻，依旧选择臣服于世间那些冗长无趣的规则。”
“而我不一样，我是注定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
“我甚至可以凌驾于时间与岁月之上。”
顾枭说话的同时，目光中满带炙热之意地看向了顾天来时所携带的那只紫檀木盒子，内中的东西，已经足足让自己等待了二十多年了。
“在你死前，我会让你见证这一神迹的发生的。你也会知道，只有能够抛弃一切枷锁与束缚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永恒！”
“咔嚓！”
伴随着顾枭的一声厉喝，整个盒子霎时间从中碎裂为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而内中的东西，终于首次呈现了出来。
“扑通……扑通……扑通……”
一颗鲜血不已的心脏，就此漂浮于了半空当中，有力而极其富有节奏地跳动着。
而在它暴露在外的瞬间，一道透明化的躯体，似已以此为中心进行着虚无而迅速的重新构建。
“太美了……这就是永生的姿态吗？”顾枭一脸迷恋模样地看着眼前这具逐渐幻化为自己的心脏，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与它完全融合。
顾天此刻反倒彻底恢复了平静，看着他这副嘴脸时只是冷淡不已地对他道：“这世上从未有任何一个永生不死的人存在，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废物！你给我住口！”
仿佛遭到了这世间最大的侮辱一般，顾枭目露杀机地死死看向了顾天：“像你这种一辈子都不会懂得信仰力量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质疑顾家多年以来所秉持的信念？！”
“我很庆幸我没有这个资格。”顾天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让其压抑了太久的字：“不过是一帮披着人皮的畜生罢了！”
“呵……呵呵呵呵呵……”
顾枭先时的笑还只是普通的冷笑，但笑到后来时，却是已经明显有些歇斯底里了：“将死之人，我只当你是以死泄愤吧。”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而且我几乎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证，你这场做了大半辈子的春秋大梦，今夜也是时候醒来了。”
“你，注定不得长生。”
顾天仿佛平静到极点的语调，终于让顾枭的脸上多了一抹难掩的愤怒之色：“你就这么急着去死吗？”
顾天略一偏头将自己的咽喉要处直接递向了他：“你随意。”
“我今天敢只身前来于此，就没打算还能回得去。”
“这倒是有几分顾家儿郎的果决了，”
顾枭此刻脸上也多了一抹赞许之意，不过随后所说的话，却怎么听都是依旧没有半点同情怜悯之意可言：“但能够拥有这颗长生心脏的人只有一个，既如此，那便不要怪我亲手断送你的性命了。”
“还是那句话，你不行。”顾天索性不再搭理他了，就这么老僧入定一般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长生之力究竟是如何的！”
顾枭目光中满带贪婪之意地注视着眼前那道无形的躯体，随后更是面露一抹狞笑地直接将自己的身躯强行融入到了那颗长生心脏所笼罩的无形躯体当中。
“啊……啊！！！”
一阵扭曲而凄厉的嘶吼过后，顾枭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
但在许久之后，他却突然桀桀怪笑着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更挂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这便是永生不死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