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可笑,大言不惭!”

一道清脆却又不失威严的嗓音在虚空中骤然传响,寸寸空间寒气腾腾,整座殿宇似都为之震了三颤。

“尔已身陷万死杀局,命在顷刻,而不自知,区区末路小妖,竟敢扬言与我一派大教紫薇神轩一战?”

紫色莲台之上,韵纹盘旋,流云飘转,幽淡朦胧的紫雾之中仿佛潜藏着一尊无上神邸:

“蟒族妖女,潜入吾教,侵入灵湖,存心不良,凶歹顽蛮,杀我五阁真传,做下五十余条人命血案!”

虚空之中,有如天道御音、神罚降旨的缥缈女声,骤然拔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韵力无穷,威压无边,直叫这殿内万花战栗,殿外紫云沸腾:

“如今证据确凿,她仍狡辩不休,辨到山穷水尽无理可言,于是凶相毕露杀心骤起,安敢言战,挑衅本尊!罪恶滔天,神人共愤,实是人人得而诛之!”

“本尊纵有好生之德,亦不容你!神罚已至,死罪难逃,就地处决,绝不姑息!”

东方紫薇此言一出,霸道绝伦,余音绕梁,至尊之威尽显无遗。

仿佛沈小柒已无反抗挣扎的余地,她之生死,不过在东方紫薇一言之间。

东方紫薇话落。

大殿之内,寒风凛冽,气机萧索,七色花海在明灭不息的光线普照下招摇不定,如七股波涛暗涌,潜龙伏雀,匿刀藏锋,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沈小柒立于花海中心,一身翠色旗袍,显得那样单薄,她美眸流转,细细看将下来,不由心胆寒彻,纤眉紧锁。

这哪里是什么七色花海?

分明是七支队列严明,次序接叠的军阵!

“红葵枪旗阵何在?”

红葵阁长老的嗓音如烈火一般奔放,自红色莲台之上落下尘埃。

轰!

她挥袖之间,一道有如长龙般的火舌,自生满薄茧、骨节嶙峋的指掌间轰然喷射而出,火舌之上,交错布满了成千上万片形如红枫叶似的瓣体,甚是奇异。

呲!呲!呲!

火舌环绕殿宇四壁,盘旋飞掠一周,擦过白玉殿璧,带起万点火星。

与此同时,原本如同披挂在殿璧之上的红绸匹缎应声分散,殿璧之上密集的孔格之中站起一位位神情激愤、紧身裹靠的红衣女子。

她们头缠标志性的红葵头巾,手中高举上百面殷红如血的旗帜,这些旗帜瞬间被飞溅的火星点燃,如神凤火翅摇曳不息!

殿内一隅,瞬被火光映照通红,空气骤然升高几分。

“日曜东方,红葵昭昭!”

“仙旆临轩,披坚执锐!”

七色花海之中,亦有一股红葵阁女弟子举旗出列,她们齐齐摇旗响应红葵阁长老号召,呐喊之声一如火势一般吠啸冲天,灼穿虚空:

“红葵阁枪旗营,奉命至此讨贼,谨遵长老号令!”

“枪来!”

红葵阁长老乍一覆掌,火舌在空际神龙摆尾一般旋甩一周,惊艳似火星陨坠,顷刻之间,重又回到红葵阁长老掌内,烈焰腾腾之中,千万片殷红瓣体如在滴血,骤然束拢,锋锐尽显,已然凝成一杆长枪!

这枪头乃是由瓣体叠拢而成,可见花瓣纹路,根部殷红如血,枪尖却泛起琥珀一般的透明晶莹,恰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初葵。

“自古以来,人妖殊途,战事不休,因我无天教与妖族有盟约在先,万年以来,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红葵长老一身枣红锦衣,腰扎板带,劲装酷履,外罩一袭雾白云袖纱袍,远远看去,便如水雾氤氲的黄泉道旁、奈何桥边绽出的一株凄厉血葵。

她眉目之间,似有流火淌动,一头齐肩赤发殷红如血,发梢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向上飞卷,真正意义上的飞扬跋扈,气焰嚣张。

虽是女人,她却不拘小节,叉腿傲立莲台之上,右手袖挽长枪,左臂振起高呼,仿若一头崛起于地狱冥火中的母狮在向冥王咆哮:

“而今,妖族目中无人,犯我疆土,杀我同胞姐妹,罪大恶极!我红葵此生此世与妖族不共戴天,誓要以妖族无良兽血,染透我手中红葵枪尖!以慰无辜惨死弟子亡灵!”

说话间,红葵右臂高举长枪,枪头擦过虚空,千片红枫也似的花瓣虚影,顿时在蓬勃热浪中轰然绽放,灿若骄阳,艳胜葵花。

霎时间,红葵昭昭,有如日曜,周遭空气顿被万道灼浪碾压扭曲。

“罪大恶极!不共戴天!”

“誓杀妖族!告慰亡灵!”

如此一来,红葵阁弟子战意陡然被点燃,火旗激烈翻飞卷舞之间,夹杂起寒星点点,枪旗交替,红衣巾帼们齐齐亮出冷锐枪尖。

便在顷刻,殿璧之上的红葵阁弟子也是举旗纵落,有如天火流星狂坠而下。

旗旆飘举,环列殿内,枪尖所指,径直如一……

面对这密密麻麻的枪阵,沈小柒眉脚轻轻一扬后,遂媚然一笑,只是这些红葵阁弟子,还不足以令她感到丝毫恐惧畏怯。

见沈小柒非但不惧,反是面带笑意,红葵心中这份仇恨妖族的怒火,越烧越烈!

在她眼中,沈小柒的笑,便是对紫薇轩威严的公然挑衅!

红葵面色猛沉,枪尖一指沈小柒,当即愤然厉喝一声:

“血蟒妖女,而今你身陷死局,还不伏法,更待何时?”

“我既没有犯法,何来伏法一说?”

沈小柒冷然开声,混沌朦胧中,旗袍佳人殷红冰冷的唇角,隐匿着几分深沉与神秘。

她本是说的实话,然,对于受到蒙蔽的红葵长老而言,沈小柒所言的每一句话都是狡猾妖族的畏罪狡辩。

“冥顽不灵!自取灭亡!”

数百名红葵阁枪旗手围攻之下,便是准帝也是断然不敢托大,她区区一个妖族后辈,竟如此轻描淡写,无动于衷。

死到临头,安敢狡辩饶舌,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思及此,红葵胸中怒焰陡然腾上喉头,目光炯炯,沉视沈小柒,口中如钢钎凿石般,低沉怒吼道:

“谁若率先斩下这妖女首级,我升她入真传!”

话落,空气骤然凝滞一息。

“杀!!”

“杀!!”

随即,场中爆发出奔涌狂放若潮水般的喊杀声,偌大殿内,瞬时被激愤暴涨的血色杀光充斥填满。

“我虽是妖族,但绝非凶手,今日是有人故意做局陷害于我,要我做刀下替死鬼。”

沈小柒还在据理力争。

倒不是她怕了,实则是这些红葵阁弟子与她无冤无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沈小柒绝不愿轻易出手伤人。

奈何,无人明白她的苦心,只道她是畏罪畏死之徒。

“慢着!”

眼看一众红葵阁弟子作势欲扑,沈小柒骤然开口,语声清冷,清晰地落入红葵长老耳中。

红葵长老抬了抬手,场中喊杀声顿止,只剩旗旆猎猎、金铁交错之声。

“妖女,你还有何遗言要讲?”

红葵居高临下,沉声问道:

“若是狡辩求饶,大可不必,今日,你必死!”

今日,你必死!

这五个字音,红葵咬得极沉极重,仿若每一个字都是一块陨石,自高空落下,足以砸碎沈小柒的头颅。

事已至此,战斗,已然无可避免。

沈默,也绝非是怯战之徒!

此刻,沈小柒眼皮子一抬,眸光宛若一阵朔雪寒风,无比冷淡地扫了一脸沉肃、披坚执锐的红葵阁众弟子一眼:

“要战便战,但,你们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她对这群红葵阁弟子摇了摇食指。

犹如初春新剥壳笋尖一般纤长白细的指尖,在半空划了个圈儿,继而遥遥指向悬浮在殿宇之下的红色莲台:

“让她下场,跟我打!”

沈小柒俏脸微扬,犀利目光赫然放在了高居红色莲台之上的红葵长老。

她此言一出,红葵长老本尊眸光一凝,还未发话,一众性烈如火的红葵阁女弟子,已然是愤然而群起。